不過好在許佔營他，及時的將手插入了裝滿靈石的木箱裏面。稀里嘩啦的攪動聲，倒是轉移了大夥兒的注意力。便在唐紫端着賬冊，逐一叫到工匠名字上來領錢的時候，這地界又重歸了熱鬧。
臺上分發着錢財，臺下自是喜氣洋洋，就連河邊的火夫們也是熱火朝天的，爐竈燒得“轟轟”作響。今日明日，接連兩日，便是宴請犒勞大夥兒的日子了。
細心的人會發現，那往日裏同唐紫形影不離的兩條巨蟒，以及那個憨厚黑瘦的小夥，卻不在這熱鬧的人羣之中。
黑娃不在，是不太引人注意的，兩條巨蟒的消失倒是被不少人提及。
不過也只是提及罷了。
不是人人都像那書生一般，整日裏懷揣着狐疑。
“頭兒，看這天色，黑娃應該到石橋了，”許佔營抓起一把靈石，按着唐紫報出的數目仔細點了兩遍，熱情地塞到工匠手中，同時跟唐紫說道，“我要不要派些弟兄下去接應？我就怕有尾巴跟着他來了咱們的地盤。”
他說完心中的顧慮後，便立即回頭一把握住工匠的手，開始官方性的寒暄問候。
工匠眼見錢已落袋，樂呵呵地回覆了他的問話。
“沒事，有道三道利在你不用擔心的，它們倆的鼻子可靈了，”唐紫用筆劃掉一個名字後，順着向下看去，報出了下一個名字，“蘆開五，工價合計靈石三十一枚。”
她支付的工錢，都是按山城的行價計算的，並沒有因爲這些工匠是被擄來的，而有所剋扣。所以此時河邊氣氛融洽洋溢，沒人抗拒停工的事情。
“這錢到手，再等那金蘭寨的把錢結了，我就能贖身回家了。”
有工匠歡欣鼓舞，自己給自己鼓勁。
確實如許佔營所想，黑娃此時已經到了下游的石橋處。他坐在橋邊寬且矮厚石欄上，於寒風之中，靜心等待山唐鐵衛的到來。
他其實早就到了，一人二蛇輕裝簡行，加之對路線的熟悉，所以提早不少。
只是這冬日裏的河邊，河風貫橋而過，凍得他涕泗橫流。
勞苦功高的他，肩上扛的是道利，大腿上橫着的是道三。
“我說你們兩個，也太不地道了，”黑娃實在是無法忍受了，而今的兩蛇粗了不止一圈，壓在身上死沉死沉的，“你們壓在我壓上就算了，還取暖算怎麼回事？”
“你閉嘴，”不料道三毫不客氣，駁斥道，“你再多嘴，我可就冬眠去不管你了，信不信？”
它居然威脅起了黑娃，還厚顏無恥地又往黑娃的懷裏擠了擠，滿深的刺剌得黑娃生疼。
此言一出，黑娃居然乖乖閉嘴，效果可謂是拔羣。沒有辦法，帶上它們兩個就是來當保鏢的，性命和挨凍之間挑選，黑娃選擇了前者。
於是他一人承受了所有，在河邊一直等到了正午，太陽高懸氣溫回暖的時候。
待到鐵衛們驅車趕到時，爲首的少女差點驚駭地喊出了聲。只因她見清冷的石橋上，兩條尺寸恐怖的巨蟒，將一個村夫模樣的小夥纏繞，場面生猛異常。
這少女是唐紫那日救下的鐵衛，也就是總頭的妹妹。雖然總頭早已料到，唐紫會派二蛇前往，但當少女見了二蛇的模樣，還是心驚肉跳。
她替橋上的黑娃捏了把汗，那場面，彷彿巨蟒輕輕一動，便能把黑娃絞碎。
她是五天前就出發的，喬裝打扮從山城驅車趕來，滿載着總頭收攏來的藥材，以及售賣丹藥後屬於唐紫那一份的半箱靈石。
可還是超過了約定的時間整整十天，沒有辦法，唐紫索要的藥材太過稀少了。能湊齊都已萬幸了。
她這一路上遮遮掩掩的，和做賊似的，只爲掩人耳目。打她落地這人間的那天起，就沒這麼偷偷摸摸過。
於是提心吊膽之餘，被道三道利嚇到，也算是合情合理。
她在橋頭審視了一番，紅蟒是姐姐提及的那條，村夫模樣的傢伙姐姐也曾帶過一嘴。加之那輛停靠在河邊滿載瓷瓶的板車，她確定了黑娃就是今日約定好交易的人。
“就是這人沒錯了，”少女向身側的親信點頭示意，“我先上橋和他談談，你們在原地等我。因爲我們身份特殊，所以等下交易的時候，直接對調板車就好，不要多話。”
在確認了親信們都有聽見後，她戴上蒙紗的斗笠翻身下馬，牽着自己的愛駒滴滴噠噠地向黑娃走去。
“嘿！絹信你帶了嗎？”還沒走近，她就揚手打起了招呼。
早早注意到動靜的黑娃，一聽“絹信”二字，便知是山唐鐵衛們來了。
“帶了的，”他點點頭，先是從袖兜裏掏出了絹信，事先約定好的信物，“在這裏。”
接着他拍拍二蛇，將它們從自己身上驅離，然後起身將絹信遞到了少女手中。
後者笑着接過的同時展開，查閱內容之後，確定了是姐姐的筆跡。
“是這條絹信沒錯了，東西我都帶來了，你呢？”她擡眼問道。
她的語速極快，還做賊似的一手壓着斗笠的帽檐，就連客套話都省了。
“喏......”黑娃見她遮遮掩掩的，只覺得好笑，便踢了踢誰前板車的軲轆，“在這呢，我家頭領早就準備好了。”
少女聞言明顯遲疑了一會兒，繼而回過頭瞄了一眼身後。確認了鐵衛們還在橋頭等待她的召喚，方纔急得一個跺腳，壓低了嗓子急道：“不是這些！快把那個東西給我！”
“喔喔喔，你說那個啊……我差點就忘了，”黑娃手忙腳亂地在懷裏一陣摸索，掏出一個瓷瓶，“東西在這裏，我家頭領看你們拖了許久，索性多煉了一些給你們總頭。這一瓶能管一個半月，她希望你們下次別再遲到了。”
“……”少女沉默不語。
黑娃的話讓她發覺，原來藥物的多少，維持的時間長短，全由別人一手掌握。她想起了和姐姐一起，爲了那該死的時限，四處奔波湊齊藥材。甚至放下了身段，懇求那些行商。
她頓時覺得鼻酸，有了一種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屈辱感。
“拿着啊！”黑娃催促道。
他在寒風中等了良久，早已沒了耐心，所以語氣不善。於是隔着斗笠和黑紗，他還是能感受到對方正強忍着怒氣。
“好，好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