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表明了吞併的想法,但她沒急着得到答案,而是再起一個由頭來轉移話題,作爲緩衝。
說話間,唐紫用手掌拍了拍道三,示意它恢復原有的身形。本來要開口回答的付百一,只見眼前又兀的炸開了滿天的雪花。
雪花灰白兩色,大且厚實。
他錯以爲道三還要繼續變大,渾身的肌肉不由得繃緊,剛到嘴邊的話,又滑回了肚裏。
“道利,你也復原吧……”唐紫扭頭說了一嘴。
然後只聽“砰”地一聲,又是一團猩紅的雪花,嚇得付百一身後的弟兄們盡皆一抖。
“這,這……”付百一瞠目結舌地看着,雪花一碰到衣衫立即化爲烏有,極其夢幻,“不瞞您說,老寨如今是什麼情況,我也不甚清楚……聽講三大家的人,也十分渴求得知裏面的變化。不過他們派來的人沒幾個成功的就是了……除了……”
他拎着眉頭欲言又止,像是在組織語言。
“除了什麼?”唐紫問道。
“除了某些特定的時間外,不管三大家派來多少眼睛都是徒勞。那些眼睛的下場,不是遁走就是拘禁或是死亡。”
“哦?那特定時間有什麼不同?又是指哪段時間?”唐紫來了興趣,“關於這點,還請你細說。”
雖然思緒在她腦中一轉,她已有了大致的猜測,但還是開口問道。
那付百一,見唐紫幾乎是開口不離金蘭寨,他便算是看出來了,她此行的目的就是祕境。於是敏銳地掃了一眼地上的揹簍,見得滿是食物後,他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他收回眼神之時,不料陡然碰撞到了道利的眸子,平靜冰冷。他心頭一緊不敢懈怠,連忙娓娓道來。
“特定時間裏,老寨外是不設防的。因爲老寨雖然不在了,可還是殘存有百來名修士,都是以往山寨的修士。他們幾乎是每月的上弦月,來我們的地界收租,錢財糧食皆可沒有挑剔,打的是二當家的名號。待到滿月時,百來名修士會盡數消失,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我說的特定時候,就是滿月時了,所以您打算去金蘭寨的話,我建議還是滿月時再去的好!至於深入到了老寨裏面,那我就不清楚了,您知道的,我們這些凡人進去和送死沒有區別。”
他十分連貫地說完,沒有一刻停頓。
“那下弦月呢?”唐紫好奇道。
“下弦月啊……下弦月他們就守在原處,應該是在修煉吧?對了!他們消失的時間,是滿月當天的入夜,到次日的雞鳴。”
“嗯,”唐紫點點頭,“那你所說的那些眼睛呢?”
“他們啊……”付百一指了指自己的肩頭,還有身後頭人的肩頭,“有些是我們解決了,有些是修士們解決的,有的逃走,有的遁入祕境再不見蹤影。只有滿月時進入祕境的,才能全身而退……”
他像是倒豆子似的,把自己所知道的盡數吐露了出來,他心想既然唐紫在意祕境,就告訴她所有。
“滿月……滿月。”唐紫輕聲重複了兩句。
特定時段,滿月。
這兩個特徵,無不向唐紫透露出了一點:今日的金蘭寨,並非她先前所想的,只是單純地向下坍縮。成了個穩定的,連接祕境的入口。
而是一個入口飄忽不定,只在滿月時才穩定的祕境。
因爲從他的話裏可以得知,金蘭寨的修士只會挑滿月的時候進入祕境。而不清楚這點的,三大家的修士,進去了就不再出來。
所以就此不見蹤影。
就算是上一世的唐紫好了,遇到這種情況,也只能和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試想一下便知,即使祕境是現實世界的投影,但在這個沒有世界地圖,沒有導航,也沒有網絡的世界。一個人被隨機扔到了一處角落,山還是山,水還是水,就是地點是何處完全不認得。
如此再想找回來時的入口,真的難比登天。
唐紫暗自慶幸起來。
還好誤打誤撞,從這人口中得知了這點,不然這次她鐵定又得來一趟,“少女唐紫的奇幻漂流了”。
“照你這麼說,那我來的是有點早了,”唐紫笑道,兩步走到了揹簍邊上,“對了,你們的寨子在哪裏?我不想往回走了,就先去你們寨裏住會兒。”
“……”
鴉雀無聲。
“怎麼?你不歡迎?”唐紫說着皺起了眉頭。
她先是看了一眼道三,又看了一眼道利,最後看向付百一。
如此舉動,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呵呵呵……歡迎,歡迎的,”付百一笑得比哭還難看,繼續躬身施禮道,“我們那裏談不上寨子,就一個小聚落罷了,就在山後小河的上游。”
他保持着躬身的姿勢,側轉過身,比了個請的手勢。
姿態放得極低。
他身後的弟兄們,先是面面相覷,片刻後又四處跑開,高聲吆喝着,叫人羣過來。
如此,便是談妥,準備出發了。
“唐紫,”偏偏此時道三開口說道,“這是又要上路了嗎?”
唐紫只顧着背起揹簍沒有回答。
“我不管!唐紫你得找個人來馱我!我不想走了!”
它耍賴地趴在了地上,一副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的架勢。
“那你隨便挑一個吧……”唐紫無所謂道,指着從四處聚攏的人羣,“反正你別傷人就行了。”
她這番指點江山的模樣,好似果農領着朋友進了園子,滿園瓜果,任君採擷一樣。
“這樣?!”道三聞言,倏然挺起頭來,兩眼放出金光,“這樣好!這樣好!那麼我就選你了!”
它屁股一扭(如果它有的話),飛也似的一路攀上付百一的肩頭。後者肌膚一觸碰到冰冷的蛇軀,則似被冰凍住,不敢動彈,當即冷汗就流了出來。
“放心好了,它不會傷你的。”
不管付百一相信與否,她先出聲安慰,然後擡腳朝山頂走去。
“沒事的,”黑娃跟在唐紫身後,從付百一面前走過,他也好心寬慰道,“只要唐紫在,它就不會亂來的。”
欲哭無淚的付百一身後,那忠心的頭人見得這番場景,先是替他感到憤怒屈辱。繼而又矛盾地感到慶幸,他慶幸道三攀上的不是自己。
但他似乎是忘了,還有道利呢……
“看什麼看?啊?”道利攀上頭人肩上,斥責道,“再看,信不信大爺我拿你打牙祭!”
於是乎,這草甸茫茫的山坡之上,欲哭無淚的男人,又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