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莫忘 >第十二章 承諾
    “對不起,姑娘。請恕在下實在是無能爲力了。”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被請來的醫師了。但是每一個來到這裏的人都重複這一句話。

    “你不是在這百里之內最好的醫生麼?即使你幫不了忙,至少也要告訴我他現在的身體狀態吧。他這樣昏迷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紫鈺這時候也急了,眼看莫忘已經昏迷了半個多月了,身體上的傷口已經全部癒合了。但是莫忘就是昏迷着,這可讓紫鈺心焦如焚。

    莫忘昏迷的這段時間,紫鈺一直在和家族聯絡着。一方面向西北彙報莫忘的情況,一方面借用家族的情報網絡調查那一羣人的底細。這羣襲擊騎兵隊和莫忘的人果然是那個遊民組織的人,而那天的那個中年男子竟然就是洪。西北此時的狀態已經是非常膠着複雜,在洪的攻勢下,魏瓊的部隊節節敗退。那天的騎兵隊正是魏瓊派出去尋求增援的部隊,而洪在那天正是在帶領自己的親衛隊對派出去的傳令兵進行圍剿。也怪莫忘運氣不好,竟然對上了這麼一個大對手,敗下陣來也是正常的。

    而對於莫忘的身體狀況,西北守護府也是非常關心。黑鈺已經着手安排人手前來接應,打算把莫忘帶回西北進行治療。而此時昏迷中的莫忘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他的身體仍然在慢慢變化着。當他醒來時,必定是一次脫胎換骨。

    與此同時那個叫洪的中年男人也在深深糾結着,他始終忘不了那個在小鎮外面偶遇的少年。本來他是發現不了莫忘的,但是他總感覺有一陣熟悉的氣息隱藏在那裏的某個地方。於是他採用自己精神進行了探查,誰知道竟然發現了一個少年。而他的親衛自然以爲那是埋伏的敵人,頓時就一擁而上。更讓洪驚訝的是,這個少年年紀輕輕,但是武力確實卓然不凡。一個人對抗自己的精銳手下居然能支撐那麼久,而且居然還能在最後時刻對自己施展精神攻擊。

    這個少年究竟是誰呢?爲什麼身上有自己熟悉的氣息,爲什麼他也能釋放出精神的攻擊。這些東西一直困擾着洪。但是身爲一軍之首領,他不能表現出這種猶疑。現在他的部隊已經佔據了西北形勢的巨大優勢,一個由草野遊民組織起來的軍隊竟然取得了那麼大的勝利,這其後的艱辛洪深有體會。

    但是洪必須堅持下去,他有堅持下去的理由。心中一個巨大的信念一直支撐着他走到今天,在部下面前他是一個智勇雙全,英勇無畏帶領他們走向勝利的偉大首領,但是隻有洪自己知道,他是在一個更偉岸的精神的指引下走到今天的。

    時間又過了一個多月,莫忘的意識其實早就甦醒了。他現在出一種奇妙的狀態,他能感覺的到周圍的一切。他知道自己身處一個小小的客棧,他也知道紫鈺在無微不至地照顧着他,他的精神在他體內也在他體外。

    莫忘雖然還沒有醒來,但是他能能感受到藍藍的天,暖暖的風。他感受到小鳥的啼叫,感受到了小鎮人們平靜安詳地生活。甚至他都能感受到紫鈺每次看着他時流露出的款款深情。他的精神已經完全和石柱的意志重合了,只不過他的身體還沒有完全適應。所以他現在還不能睜開眼,只能安靜地享受着紫鈺的照顧。

    莫忘重新審視着眼前的這個少女,這個在他童年時就闖入他生活的美麗少女。他還記得十年前,這個六歲的小姑娘還留着羊角辮,整天跟着自己後年。那時候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逗這個小傢伙咯咯地笑。但是那場巨大的變故毀了這美好的一切。

    分別,重逢。四年卻過得不痛不癢。再見時,孩子變成了少年,揹負着沉重使命的少年。回不到了從前,回不到天真無邪,回不到無憂無慮。現在眼前這個美麗的少女眼中的溫情,莫忘不知道怎麼接受。他不能有牽掛,不能有軟肋,他要讓自己變成一個堅硬的鐵人。只有這樣,他才能去面對強大的赤國國主。

    莫忘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中一根弦被輕輕撩動,他看到了紫鈺在燈下輕泣着。她在爲自己傷心麼?真是個傻瓜呢。莫忘心裏雖然這麼想着,但是何常又不是爲少女惋惜着。他隨着少女的哭泣也悲哀着。那一滴滴淚水沾溼了少女的衣襟,也敲動了少年的心。莫忘知道,自己也愛着紫鈺。他不敢承認,不願承認。太美好的東西,他暫時還不配擁有。

    一聲巨呵在莫忘腦中想起,他意識到時間到了。於是他突然坐起,驚得紫鈺一時呆住。

    “紫鈺,快!帶我去個沒人的地方,我有很重要的突破。最好離小鎮遠一點。”

    沒有時間多做考慮,紫鈺只能拉着莫忘往鎮子外面跑。他們跑了好久好久,中間不敢稍做停留。終於跑出了個幾十里路才停下。

    莫忘坐在地上,鄭重地看着紫鈺,嚴肅地說:“請你幫我護法,我突破的時候不能有任何人打擾。”

    紫鈺對剛纔發生的一切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這時只能下意識地點點頭。莫忘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他迅速沉入識海,開始引導自己的精神力。

    那團精神力已經被擠壓成一個點,深深的凝實感讓它的顏色變成了最深邃最深邃的黑色。莫忘早就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他此時觀望着這個黑點,開始對自己的脫胎換骨。

    一絲細微的力量鑽入了這個點中,莫忘引導着這個力量慢慢遊走着,就像開一把細緻的小鎖。這一絲力量,雖然不強但確實莫忘能夠隨心所欲完全控制的最大的力量。莫忘帶着一點小小的興奮和激動,輕輕地完成了最後一步。

    那個黑點突然射出巨大的光,瞬間照亮了莫忘的整個識海。頓時莫忘的識海里的一切隨着一聲巨大的爆炸化作了混沌。這個爆炸不僅僅發生在莫忘的意識中,還確確實實發生在現實的世界裏。就在這一刻,荒野之中以莫忘爲中心,巨大的氣浪把天地反捲。紫鈺躲在一塊堅實的岩石後面看着這一切,心中充滿了驚訝和疑問。

    到底是什麼樣的突破,搞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而莫忘經歷了這個突破後,又能變得多麼強大呢?這些事情都是她想象不出來的,所以她索性就只是去看。

    氣浪仍然沒有停止,但是已經不是剛纔那樣持續不斷地釋放了。以莫忘爲中心,氣浪以一個奇怪的規律間歇釋放着。就像心臟的律動一樣,慢慢地這個律動越來越玄妙。給氣浪中的一切都帶上了莫忘的氣息。紫鈺感覺莫忘好像和世界融爲了一體,或者更確切地說,世界和莫忘融爲了一體。不是世界改變了莫忘,而是世界在按照莫忘的意思運轉着。

    突然莫忘睜開了眼睛,兩道光亮直刺蒼穹。頓時天地變色,緊接着一道閃電便劈了下來。這時侯,紫鈺才真正意識到這突破的重大。居然引起了天地異變,這可是隻在傳說中出現過的東西。

    莫忘面對這天地的異變,絲毫不改本色。他輕輕擡起頭,硬抗住了所有的電擊。風輕雲淡,沒有一絲難色。正當紫鈺以爲他會繼續反擊時,莫忘卻是收束了所有的氣息。就這一瞬間,整個荒野變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就好像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風輕雲淡,瞭然無痕。

    莫忘緩緩起身,他知道自己已經經歷了一次蛻變。此時若是讓它對上當時的那個中年男子,他有極大的把握將其迅速制服。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和自己契合得很好,這個世界開始認可他了。這是一個好兆頭,順應天意永遠比對抗要來得更好。

    但是眼前他還有另一件事要處理。他走到那個岩石後面,找到那個一直在默默守護自己的少女。他看着她,他也看着她。兩個人什麼話都不說,只是因爲兩個人心裏都明白這,不需要說出來。

    “你又要走了麼?”少女終於開口了。

    “是啊,我又該走了。前面的路還有很長。”莫忘的聲音少有的溫柔起來。

    “你不能帶着我一起走麼?”此刻紫鈺的聲音裏已經開始帶着哭腔了。

    莫忘不再多說什麼,他向前一步把紫鈺擁入懷抱。紫鈺對這突如其來的溫柔措手不及,她把自己深深埋入莫忘的懷中,緊緊抓住他的衣服,害怕他離開。

    “莫忘,我們一起回西北吧。”紫鈺擡起頭一臉期待地望着莫忘。“我哥哥馬山就要成爲新的府主了,在他的幫助下,我們一起來完成你揹負的東西好麼?”

    莫忘輕輕搖着頭,愛憐地撫摸着少女的頭。他心裏又何嘗不想早日擺脫這一切呢?但是黑鈺成爲府主之後要考慮的東西就會更多,就更不能意氣用事。自己的事,怎麼能麻煩他讓他爲難呢?更何況他要面對的這個敵人,可以預見到比之前更加強大。他實在不想讓自己在乎的人捲入其中。

    “紫鈺,聽着。”莫忘望着少女的眼睛。“我給你一個承諾。”

    “給我五年時間,我只要五年。五年之後我會完成一切,去西北娶你。五年之後,我就帶你歸隱江湖,過我們喜歡的生活。但是這兩年,我希望你能待在你哥哥身邊。只有你安全着,我才能安心去完成這一切。”

    莫忘說完,鬆開懷抱放開少女。眼神裏有着不容違抗的堅定。

    紫鈺知道莫忘決定的事情是自己無法改變的,她默默掏出一塊玉佩,親手爲莫忘系在胸前。每一下都系的那麼仔細,就好像要把自己的生命一併系在上面。

    “莫忘,我等你。你不忘過去的仇恨,但是我更讓你不要忘記我。”少女的淚水洶涌而出。“莫忘,莫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