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特長,可謂冠絕全宇宙的生物。
神奇的是,妖神們合力研究了很久,依舊無法破譯人類的這個“本領”,所以,好些時候,無論是妖還是神,都會在這方面上當。
若非其自身“絕對力道”遠遠不如諸神,否則,宇宙的主宰者,便是人類,而非其他任何物種了。
這一點,柳三月深有體會。
一個人對你客客氣氣,十分尊重,但是,他內心深處可能已經謀劃了很久要置你於死地了。反之,一個人天天罵罵咧咧,也許,罵完也就算了,並不會繼續處心積慮的報復。
在他見識過的所有人中,能保持心口如一的,只有一個。
如果遇到答不上的時候,她便保持沉默,也不肯撒謊。
林花照睜開眼睛。
又是一個夕陽晚照,把快活林上懸掛的幾盞尚未亮起來的大燈籠照得有幾分光彩璀璨。
她揉揉眼睛,忽然跳起來,大叫:“我的戒指……還有我的鏡子……”
“都在你面前。”
旁邊的桌子上,戒指,鏡子,赫然在目。
她迅即無比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鏡子。
柳三月注意到這個細節,輕輕地:“戒指難道不是更有用嗎?”
林花照死死捏着黑鏡,長噓一口氣,“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了。”
她詫異地四周看看,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完好無損的衣服:“我想起來了,有個叫娥姿的女神忽然來這裏,說看我不爽,要找我麻煩……天啦,我記得她一揮手,天就黑了……”
林花照說,你再厲害你能隻手遮天嗎?
於是,娥姿一揮手,快活林上空的天就徹底黑了。
那是絕對實力的碾壓,別說還手,連掙扎都沒有時間。
她面上的驚恐之色加劇了,喃喃地:“娥姿這個瘋子,她到底把我怎樣了?”
“她想把你送給蘭雲橋做妾,以此折辱你。”
“可我從來不認識這個瘋子,聽都沒聽過,真不明白她爲何如此恨我。”
柳三月若無其事:“要是祂再敢踏進這裏半步,我就徹底毀掉祂的森林鹿苑。”
林花照怔怔地看着他,內心原本有一百個疑問,可此刻,她忽然覺得,這疑問根本就不是什麼疑問。
甚至,想要對他道個謝,也說不出口。
柳三月拿起幽司銀戒,在上面擦拭了一下,遞過去:“你戴在右手大拇指上試一試。”
她立即接過,戴在大拇指上面。
“此刻起,除非你自己動手,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再取下這個戒指。哪怕你睡着了,他們也不能偷偷拔下。”
“可是,萬一他們直接砍掉我的手指呢?”
柳三月哈哈大笑。
林花照也笑起來。
不知怎地,巨大恐懼,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忽然就煙消雲散了。
“林花照,以後再用這戒指的時候,不用擦拭,只要心念轉動即可。”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心裏想什麼,這戒指就可以自動聽令?”
“就像昨日,若是娥姿開口之前,你就啓動戒指的防禦功能,她根本無法將你擄走。”
她欣喜若狂。
“娥姿這個瘋子,祂是因爲我,才跑來找你麻煩的。”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娥姿,她是喜歡你嗎?”
他愣了一下,笑起來:“這不男不女的傢伙,怎麼會犯這種錯?”
“……”
“娥姿這種神,其實是沒有性別的。你看到祂是女神,只因爲祂是以女性的形象出現在你面前而已。可只要祂喜歡,祂又可以是個男人或者老頭子。但事實上,祂雖然好強善妒,偏偏於男女之道是沒有任何需求的。”
林花照好生不解:“那她到底妒忌你什麼?”
“妖也好,神也好,也不是真的沒有七情六慾,至少,於長生一道、於一些利益爭奪上,他們的執拗並不遜色於人類。甚至,他們對於被人崇拜的渴求,更遠遠大於人類的帝王將相。”
原來如此。
解釋完畢,他沉默了一下,轉身就走。
“柳三月……”
他停下腳步,但並不回頭。
林花照早就發現了,這人倏忽來去,每一次停留的時間都非常短暫,好像他根本不願意和她長時間待在一起一樣。
她輕輕地:“柳三月,你知道林花照這名字怎麼來的嗎?”
他沒回答。
她看着他沉默的背影,想起林家莊的那年春天。
夕陽西下的時候,散學了。房前屋後的山林裏百花盛開。
她和赤丁子去扒拉新鮮的竹筍,很快,赤丁子手裏的籃子就變得沉甸甸的。
赤丁子順便採了一大把野花遞給她,她一手接過,用另一隻泥乎乎的手擦額頭上的汗水,興高采烈:“我家裏還有三隻臘豬蹄,我們明日用這筍子燉臘豬蹄好不好?”
橫穿竹林的斜陽,灑在她手裏的一大把野花上面,也灑了她一頭一臉。
赤丁子怔怔地看她:“林花照晚晴……秀秀,我給你想了一個字號叫做‘花照’,你喜不喜歡?”
“花照……花照?哈哈哈,林花照?啊,這名我很喜歡,比林秀秀好多了。”
赤丁子眨眨眼,悄悄地:“這是我倆的祕密,可不能告訴你阿爹。否則,他會不高興的。”
彼時,大多女孩往往只有個名,不會有什麼字號,林花照對這個新鮮的“字號”特別喜歡。後來逃亡到錦關城,她便直接用了這個字號爲名。
林花照當然沒有把這個祕密泄露給任何人。
只是,當天晚上,給阿爹端茶的時候,她問:“阿爹,爲什麼學堂裏的其他男孩子都有姓名、字號,爲什麼我沒有字號啊?”
林老先生放下茶碗,“你爲什麼這麼問?”
“我隨便問問。”
林老先生:“是不是赤丁子又給你講了什麼新道理?”
林花照笑嘻嘻的說沒有。林老先生便也沒有再問什麼。只是,現在回憶起來,父親當時分明是滿臉的不悅,甚至有點緊張。
“柳三月……”
他慢慢回頭。
夕陽下,她的臉,就像春日裏盛開的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