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狐晝伏夜出,連着打探了好幾天,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不料,錦關城又出事了。
這一次,是楊昊的副手鄭一手的女兒遇害了。
鄭一手有三個女兒,最大的才17歲,最小的13歲。
鄭家當然有一堆家丁,而且楊家出事後,鄭一手就加強了戒備。三個女兒不但足不出戶,而且爲了安全起見,集中住在三樓的一個大房間,有十幾名僕婦房前屋後守着。
如此陣仗,三個女兒還是遇害了。死法,和楊昊的小女兒一模一樣。
據說,前一日下午,三位小姐忽然開始梳妝打扮,塗脂抹粉,一個個打扮得十分華麗美豔。鄭夫人有點奇怪,問三個女兒:你們幹嘛打扮成這樣?大女兒笑着回答:這些天足不出戶,悶得要命,隨便打扮着玩。
次日早晨,鄭夫人推開門,便看到一屋子昏睡的僕婦丫鬟,以及三個女兒的屍首。
鄭夫人當場就昏死過去,幾天都沒醒過來。
消息傳出,全城震撼。
白大小姐氣得暴跳如雷,發誓要捉拿兇徒千刀萬剮。
上次白城主暴斃的原因普通百姓一無所知,也就相安無事;可這幾宗命案大張旗鼓又懸而不決,錦關城就益發人心惶惶了。
有長者建議恢復對護城河邊上的三顆古老柳樹的祭祀,據說,三十年前,城裏也經常有少女莫名其妙失蹤,有陰陽師祭祀老柳樹,後來就不再有這些怪事。
白大小姐沒有更好的辦法,答應立即恢復祭祀以安撫民心,同時吩咐蘭雲橋和楊昊等人繼續暗中捉拿兇手。
祭祀當天,萬人圍觀。
領頭祭祀的是幾名80歲以上的長者,爲首的是88歲的周老頭,大家尊稱他爲“周老仙”。
蘭雲橋則第一次以國師的身份亮相,主要負責監祭。
林花照和四狐也隱匿在人羣中看熱鬧。
只見一排案板上擺了三牲六畜,另一排案板上則一溜兒紙紮的童男童女,燒了一大堆香蠟紙錢後,周老仙等人跪下去,其他人也跟着跪拜。
一股青煙騰空而上,忽然聽得一個若有似無的聲音:你等聽令,三日後,在此地獻祭一名鮮活少女,錦關城方可平安無事。此後,每年此日皆需在此獻祭,若是企圖以紙人紙馬糊弄,錦關城將萬劫不復。
四周,一片死寂。
幾名長者驚惶環顧,互相問:你們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楊昊面色鐵青,雙手按着劍柄,厲聲道:“是誰在妖言惑衆?”
每個人心裏忽然都覺得:這是天上有人在說話。
一箇中年男人大聲道:這是神靈在對我們下命令,如果不遵守,錦關城將屍橫遍野。
說完,他立即跪下去。衆人也齊刷刷地跪下去。
中年男人問:周老仙,現在怎麼辦?
周老仙面色如土:神靈下令了,我們豈敢違抗?
楊昊大怒:哪來的神?神豈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這明明是妖!
周老仙:如若抗命,惹惱神靈,楊大人,你負責得起嗎?
中年男人:楊大人,你不能拿全城百姓開玩笑啊。你真想看到錦關城屍橫遍野嗎?
楊昊氣得轉身就走。
周老仙再次對着空中跪拜:神靈請放心,我們一定遵命行事。
……
隱匿在人羣中的林花照也把那個聲音聽得清清楚楚,就連她都覺得:這聲音來自天上。一般人,絕對沒這麼大本事。
狐大悄悄地:“這妖孽好囂張,竟敢在這種場合公然下令。”
她低聲問:“你們能看見是什麼妖嗎?”
狐大苦笑:“此妖道行起碼百倍於我們,我們哪能看到他?不對,一般的鬼怪絕對沒有這樣的本領,搞不好,真的是神……”
小藥叉不敢置信:“神靈也會公然索要活人祭祀?這不是妖怪們才幹的事情嗎?”
林花照悄然看了一眼最大的那顆柳樹——昨夜,她已經悄然把黑鏡掛在了最高處,按理說,無論是什麼妖孽都不敢輕易靠近。可現在,這鏡子一點反應也沒有。
蘭雲橋是傍晚到醜孩兒藥鋪的。
他一身勁裝,腰懸長劍,滿臉疲憊。爲了徹查此事,他已經好幾天不眠不休。
蘭雲橋苦笑一聲,徑直坐在旁邊的八仙桌上,看到有一壺涼茶,自己給自己倒了一大碗,一口喝完,然後,摸出一錠大金元寶放在桌上。
狐大立即拿起細看:“哇,實心的大金元寶,林醫生,我們好一陣可以不用喝西北風了。”
林花照聞訊出來,把手鐲遞過去,笑道:“清賬了。”
蘭雲橋搖搖頭:“還差一點本金,利息也還沒算上。但我手裏沒那麼多了。林花照,這鐲子你還收着,等下次我拿到俸祿,徹底結清了利息再說。”
狐大立即把玉鐲推到他面前,笑道:“國師大人,你這鐲子還是拿回去吧。反正早拿晚拿都差不多,沒必要一直這樣吊着我們林醫生。畢竟,林醫生又不差你這個鐲子。”
狐三湊過來:“可不是嗎?你家有嬌妻,卻拿鐲子送別的姑娘,這擺明了不合適。你現在是國師了,我們也不怕你賴賬。真想加利息的話,下次,就再送這麼大一錠金元寶來即可。”
一直悶不吭聲的狐二冷冷地補了一句:“大家都是男人,什麼心思,都懂的。”
蘭雲橋捏着鐲子,滿臉尷尬。
林花照隨口問:“蘭雲橋,你們還真要給那妖孽獻祭一個大活人?”
蘭雲橋如臨大敵:“林花照,這次可麻煩了。給妖孽獻上大活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可我擔心,若不照辦,那妖孽會不會真的大開殺戒?”
林花照也擔心。
蘭雲橋站起來,走了幾步:“此事真的蹊蹺,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半點線索。”
狐大懶洋洋地:“你老婆是唯一的倖存者,你何不多多從她身上着手?”
蘭雲橋很乾脆:“我和楊昊已經反覆盤問此事,可結論是,兇徒之所以棄她而去,很可能是因爲她已婚婦人的身份。”
其他受害者全是未婚少女,唯有林秀秀算“已婚婦人”。
狐大:“不是吧?那妖孽還這麼挑剔?”
蘭雲橋神色很是緊張:“林花照,此妖非同小可,你先要保重自己。”
林花照噢了一聲,這纔想起,自己也是“未婚少女”。
那妖孽是怎麼說的?——每年今日,獻祭一名鮮活少女——指定了要少女!
林花照問:“三天後,你們怎麼辦?”
蘭雲橋搖搖頭,哀嘆:“我現在是無頭蒼蠅。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蘭家。
蘭老太正指揮着僕人們張燈結綵。
儘管錦關城最近風雨飄雨,但蘭老太的心情卻好得出奇:一來,小兒子終於出息了,成國師了,這兩天,上門巴結的人簡直是絡繹不絕,前幾個月所受的冷眼一掃而光;二來,小兒媳婦死裏逃生,還保住了清白。
據說,妖怪不要“已婚婦人”,所以,不但是她卸下了心裏的一塊大石,林秀秀都敢在僕婦們的陪同下,出來走走了。
一看到蘭雲橋匆匆忙忙地回來,老太立即道:“兒子,你看這新房佈置得如何?秀秀說挺喜歡的,你喜歡嗎?”???.
蘭雲橋看看自己臥室門口張貼的大紅喜字,再看房中,林秀秀竟然坐在自己的牀上,他皺眉:“母親,你這是幹什麼?”
老太喜形於色:“兒子,你剛做了國師,馬上和秀秀圓房,也算是雙喜臨門了。”
“我忙於捉妖,哪來的時間圓房?”
蘭老太不以爲然:“你白天捉妖,晚上和秀秀一起,耽誤你什麼事了?你看你大哥都三個孩子了,你也得趕緊生一個大胖小子,好讓我早點抱孫子。”
“可我還沒和秀秀舉行婚禮,名不正言不順,我豈能急吼吼做這等下流事?”
“人倫大事,怎麼就是下流事了?我本想着趁你做了國師,立即給你們舉辦一場盛大的婚宴,也讓前些日子瞧不起蘭家的人看看我們的風光。可誰知道出了妖孽這事,暫時辦不了。但你和秀秀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一起也無可厚非。”
“不行!我不能做這等苟且之事。”
蘭雲橋轉身就走,蘭老太立即追上去,厲聲道:“老二,你明知道妖孽只對未婚少女下手,你趕緊和秀秀圓房,方可徹底保她平安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