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澤。
爲何她竟一點不意外呢?
宣澤卻是滿臉的驚喜,笑着又往她跟前走了一步,滿是親近地說道,“今日來此賞楓,沒想到居然會遇着芷妹妹,可真是意外。早知如此,今早不如同路了。”
平素在家中時,宣澤對她可絕沒有這樣的熱情。
宣芷不動聲色地退開兩步,微微垂首,避開宣澤的目光,道,“見澤大哥哥安。我昨日與二嬸提起姨娘忌日將到,特到香山寺爲姨娘上香。倒是不知澤大哥哥今日竟會在此。”
宣澤原本在寺中轉了一圈沒找到宣芷,還以爲人已經趁着落雪前走了,沒想到準備下山時,居然會碰到!
現下當真是驚喜!
目光在那張柔順嬌憐色白如雪的小臉上停了停,笑道,“這便是你我兄妹的緣分了。妹妹可要與我一同下山麼?”
宣芷還沒說話。
宣澤又朝外間看了眼,文雅面上露出幾分擔憂,“可眼看着便要落雪了,只怕是半路便不能行走。若是要回城,需得儘快。妹妹你看?”
連個‘芷’都省了。
這妹妹不知稱呼的是血緣還是其他別的心思。
宣芷扣了扣掌中的血痂,忽然朝宣澤走近,手上一擡!
“阿彌陀佛,施主,這邊請。”
忽然,一個僧人領着香客走了過來。
宣芷猛地一頓,接着指尖往內一扣,藏起了森光一閃的銀針。
宣澤疑惑扭頭。
她順勢在他肩上撣了下,道,“澤大哥哥肩上沾了風雪。”
說完,就見宣澤眼中明顯閃過一道異色。
他緊緊地盯着站在身側的宣芷,又看那白皙纖細的手指,笑道,“有勞妹妹了。”
那聲音,親暱又親熱!
宣芷忍着噁心朝後退開,掃了眼不遠處上香的人。
宣澤自然也注意到有外人,低咳一聲,笑道,“若是妹妹不放心,我便派人往家中送口信,只說大雪困山,不易行走,待到雪停後,咱們再同路回家,可好?”
宣芷大約猜到了宣澤的心思,垂下眼睫,眼珠眸底冷嘲,口中卻依舊清婉嬌柔地應下,“讓澤大哥哥費心了。”
“自家兄妹,何需如此客套。”
宣澤簡直喜極了今日的順當,看着小白兔一般的宣芷這樣乖乖巧巧地站在面前,那張藏在披風裏的小臉瑩瑩生輝。
一直藏匿着的心思,忽然就像是被添了一把火!
他笑了笑,再次說道,“既如此,就該找個地方歇息一晚纔是。我聽說這寺中後山有專供香客歇息的禪房,不若我去訂個兩間……”
“姐兒,都安頓好了。”
正說話,夏果從殿外走進來,一眼看到宣澤,頓時腳下一停,隨後腳步驟然加快,似是無意地擋在了兩人中間,朝宣澤福了福身,“澤哥兒。”
宣澤皺了下眉,看了眼這丫鬟,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又朝後頭的宣芷望去,“妹妹你看?”
宣芷笑了笑,道,“多謝澤大哥哥,只是今日在寺中偶遇淮南王,蒙王爺召見,賞了一間禪房休息,若是輕易換了屋子,只怕辜負了王爺的一片好意。”
宣澤意外,“淮南王?”
他倒是知道大伯與淮南王的交情,自然也沒覺得這賞賜突兀。
這樣寒風呼嘯的天兒,去賞楓?
宣芷還沒說話。
一邊的夏果忽然扶住了她的手臂,故意提高了點兒聲音道,“姐兒,東西都準備好了,大師那邊也在等着您呢。”
宣澤登時露出幾分不悅——這丫鬟太沒規矩!
沒瞧見夏果扶着宣芷的手都已經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了起來。
她是真的在害怕!
上山前,宣芷曾說過宣澤對她的心思,說到他可能對她起了那樣齷齪的心思,夏果又氣又怒更是不敢相信。可沒想到宣芷說他見她出門可能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就真的在這香山寺中見到了宣澤!
他可是四姐兒的兄長!他怎麼能!怎麼能?!
宣芷察覺到夏果明顯情緒的波動,擡起另一手,微微按住了她扶着自己的手,一邊朝宣澤微微一笑,道,“請寺裏的大師給母親做一場法事,便不擾大哥興致了。”
宣澤有點兒失望,想到宣芷那個生母,眼神微閃,背手一笑,“既如此,妹妹便去吧!”
夏果心中大鬆了一口氣!
不料,卻見宣芷朝宣澤微微屈膝,行了個福禮,然後擡起一張如霜花的精緻面龐,朝宣澤微微一笑,“適才從後山路過時,見一八角涼亭處有一棵百年紅楓,其景當真難見。”
宣澤一頓,隨即彷彿意識到什麼,猛地朝宣芷看去!
宣芷看見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狂喜,垂了垂眼睫,繼而柔婉輕緩地說道,“只是方纔不得閒暇,待會兒若是法事結束得早,必定是要去觀賞一二的。”
宣澤的眼眶都微微瞪大了。
一派斯文的皮相幾乎沒把握住,輕吸了一口氣,試探着笑道,“如此,那我便先去,替妹妹瞧一瞧這寺中百年紅楓的美景?”
先去。
後去。
夏果緊張地朝宣芷看——姐兒,您要幹什麼呀?
就見宣芷垂眸彎脣,一副無限情怯的模樣,卻也沒點頭也沒搖頭,只道,“告退。”
然後便扶着她,跟一朵飄搖的雪花兒似的,輕輕悠悠地離開了大雄寶殿。
夏果沒忍住回頭看了眼。
看到宣澤還站在那裏,緊緊地盯着宣芷!那眼神狂熱得……叫她一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一下攥緊宣芷的手,“姐兒!您要去八角亭麼?”
宣芷擡起眼,看向前方的眸中已盡是冷意,她極低地哼笑一聲,道,“我說過我要去了?”
“……”
夏果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您不去?那澤哥兒要是在那等您,這樣的天兒,不出半個時辰……”
沒說完,忽然擡手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不等宣芷說她,自己就先低聲罵了自己一句,“凍死他……凍死這個牲口才好!”
宣芷沒忍住,頓時笑了一聲。壓抑的心思也緩解開來。
她朝懊惱的夏果看去,慢悠悠地擡起手。
夏果愣了愣——姐兒這架勢,好像從前在戲樓裏看見的主子娘娘哦!
伸手扶住,鬱悶道,“姐兒,澤哥兒這樣的錦繡兒郎,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怎麼獨對您……”
那話她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