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手便朝宣芷的脖子上捏!
趴着的宣芷忽然快速道,“你中毒了!中的是天一水!”
侍衛的手堪堪停在了宣芷的脖頸邊!
宣芷明顯感覺到後背上那人的冰冷手指已挪開。
忍着肩膀痛楚顫着嘴脣再次快速道,“天一水,無色無味!然一旦中毒,體內便會生出猶如松木之苦香氣息。隨中毒日久,最終能令中毒者全身血脈爆裂而死!”
她掙扎着坐起來,捂着痛極的肩膀,防備地看着身前的兩人,快速道,“你已痛到毒發時需咬物緩解痛楚,便證明你中毒已有多日!”
門外傳來驚呼聲,還有九門提督的官差大喝上樓的聲音。
侍衛朝門口看了眼,皺了皺眉。
牀頭斜靠着的男人忽而笑了一聲。
轉過頭來,正要月色與微光落下,映照出這一張精緻似鬼斧的面容。本是出塵謫意君,卻脣上一抹血胭色,無端添了叫人膽寒的魅豔之姿!
他一雙深眸看向宣芷,“你能解?”
宣芷不能解,可她知道,天一水的毒,有個人能解!
她聽着外頭逼近的聲音,知道自己此時依然死境難逃。
攏回衣襟,道,“我能拿到解藥!”
黑衣人眼神一沉!
男子卻看着宣芷,倏而笑了起來。
伸手,捏住宣芷的下巴,強迫她往自己跟前靠近,“小丫頭,你以爲就算九門提督府的人站在面前,我就不能殺你了麼?”
心思被戳穿,宣芷心下發寒,面上卻不見慌亂。
只冷靜地與這披着仙寰麪皮惡鬼心肝的男人對視,認真道,“我能拿到解藥!你若不信,現在便可殺了我!”
說完,她的手指又往掌心的扣緊了幾分!
掌心的裂口與肩膀的傷勢,那痛楚如尖銳的刺,透過肌膚往血脈裏一下一下地扎!
男子盯着宣芷。
“哐哐!”
“開門!九門提督府查案!開門!”
侍衛一個閃身,到了門後。
牀頭,男子定定地看着宣芷,片刻後,緩緩鬆開了宣芷的下巴,“如此,我便給你三日。”
宣芷的心下一鬆,當即往後便要退開!
誰知。
下一瞬,臉頰卻忽然被捏住!
她被迫擡頭,同時不得已張開口!
接着,口中被塞入一個物事!
圓滾滾的物事直接到了嗓子眼,她還沒來得及掙扎,下巴被一擡!
“鼓咚!”
東西便被吞入了她的腹中!
她心下一緊!猛地看向身前的人!
只見他淡然地收回手,含着笑道,“三日後,還在此處。”
“你給我吃了……”
宣芷張口,卻又停下,她知道,問也問不出!
再次攥緊手指。
這一瞬,她對這貌若仙塵卻行事詭譎的男子起了殺意!
“開門!”“來人!給我砸門!”
門外,九門提督府的人在高呼。
宣芷心知不能再留,讓人發現她的行蹤,更會引來不必要的懷疑。
她深深地看了這男子一眼,轉身,撲到臨街虛掩的窗邊。
“哐!”
推開半掩的窗戶。
冷意倏然撲了進來。
她攀上窗棱。
牀頭的男子轉過臉。
就見那單薄的身影,毫無遲疑地一個縱身,如這凜冬中單薄的蝴蝶一般。
從這二樓,翩然躍下!
月色下,男人的深眸中浮起一分意外。
“啪啪啪!”
撫掌聲從外間的屏風後傳來。
一個身着青衫玉冠束髮腰間懸掛一枚怪狀玉飾的男子走到窗邊,看那一躍而出的小丫頭從后街堆積的鬆軟的雪堆上滾下去,有些艱難地爬起來,卻絲毫沒有停留,捂着肩膀,踉蹌着朝街口跑了出去。
故意大喊引來九門提督府的人,將危境逼入一弦之間!再以天一水解藥做餌,逼迫挾持她之人必須在極短的時間裏決定是否咬下她拋出的這巨大誘惑!
咬了,她能活。不咬,她便死!
這是在拿自己的命在搏!
而且,博贏了!
何等的心智!何等的城府!何等的膽色!
可這青衫男子卻隻字不提,反而邊笑邊回過頭看牀頭靠着的人,語含戲謔,“莫非王爺是見這丫頭姿容出衆,起了憐花惜玉之心不成?”
英王,蘇晏知。
十二歲隨父出征,便手刃敵軍上百人。十四歲便率先鋒兵迎戰夜襲羌敵,親手屠殺羌敵首領全家老少。十五歲受封少帥獨自帶領三萬人迎戰塔塔族數十萬衆,傳聞那一場戰爭中,死在他腳下的敵兵足以堆高至京郊的小南山!
大玥國赫赫有名的戰神,與殺神。
傳聞其名能止小兒啼。
人人敬,人人畏。
在歲初的那一場金塘關大戰中,這位王爺不幸重傷不能治癒,拖着一副殘破病體殘軀奄奄一息地回了京城,交還兵權。
當今念其爲國效勞,特賜異姓王號——英。
一將功成萬骨枯。
世人皆道,英王此番命不久矣,定是因爲他手裏的亡靈,連白象寺的浮屠塔都裝不盡,所以才遭了菩薩的報應!
而此時,清冷寒月籠罩的昏暗小屋內,大玥一代以殺聞名的戰神,只是靜靜地靠在牀頭,捻起手臂上的那根銀針,也不看身上流出的血,更沒在意青衫男子的那句調侃之言,神色淡漠,絲毫不見方纔與宣芷針鋒間的輕浮佻達。
“跑得還挺快。”
站在窗邊的青衫男子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從街口消失,笑着捏住下巴,轉過身來,道,“王爺信那小丫頭的話?”
門口,已經有人在開始撞門。
“無一。”蘇晏知擡眼。
門邊的侍衛當即閃身回來,一伸手,按住牀內一側壁櫥。
整個牀板當即打開!
無一擡起蘇晏知的手,將他背到身後,便跳了進去。
青衫男子眼看門板又要被合上,趕緊快走兩步,跟着跳了下去。
“咔!”
牀板合上!
同時,房門也再次被撞開。
“九門提督府辦案!通通給我……”
“啊!死,死人了?!”
“來人!將滿春院包圍起來!快!”
頭頂嘈雜吵鬧聲傳來。
“呼。”
青衫男子吹燃了手中的火摺子,朝上頭掃了眼,露出幾分嘲諷,轉過身來又對前面笑道,“無一,你的眼裏除了你家王爺是不是就沒別人了?”
見無一不說話,他又故意道,“我要是被關在上頭,這會子就叫九門提督府的人給抓住了。到時候,還不是要你家王爺來救我?”
狹窄的暗道前頭,面無表情的無一穩穩地揹着蘇晏知,回了他四個字,“你下來了。”
青衫男子手裏的火苗顫了顫,忽然一捂心口,當着面朝蘇晏知告狀,“王爺!你瞧瞧你家的侍衛!忒狠心!好歹今晚我也是冒着生死,爲王爺做餌。雖然計劃被那小丫頭破壞了,可是不看功勞看苦勞……”
“交涼。”
伏在無一背上的蘇晏知聲音淡涼。
李交涼的絮叨聲戛然而止。
他看向前頭,“王爺。”
蘇晏知看着手中那銀針尖銳的頂端,模糊的火光下隱約閃現一絲血色,眸色微凝,“刺穴之法,你曾說過,乃是你獨門之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