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器再次起飛。既然師姐也在這裏,周培毅也就可以稍微放鬆一些。他依然帶着那張僞裝的面孔,依然穿着搬運苦力的衣服,坐到了飛行器的副駕駛位置上。對五分鐘前還在翹着腳唱着歌的小年輕笑着說:“叫什麼名字啊?”
小年輕依然惶恐,一邊死死盯着飛行器的前方和自己的儀表盤,一邊戰戰兢兢地回答說:“伊迪,我叫伊迪。”
和貴族不一樣,流民能獲得一個有書面寫法的名字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而貴族除了自己的名,還擁有代表家族的姓,代表身份的號與爵位,以及一些象徵事蹟的綽號。所以貴族之間正式的自我介紹,往往是一長段冗長無聊的話,只有最後幾個音節纔是名字。
周培毅一直覺得這種自我介紹非常搞笑。他用溫和的語氣說:“伊迪,好名字。你也不用害怕,我們只不過是搭你的順風車。你的目的地在哪?”
儘管周培毅想要表現得友好一些,但伊迪早就被嚇破了膽子,他生怕因爲自己的言語之失暴露了流民鎮的位置,進而爲流民們帶來突然的禍患,所以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也不知道,我就跟着,跟着別人走。”
“那別人現在在哪呢?”周培毅不禁被他有些幼稚的謊話逗笑,“你現在可看不到其他兩艘飛行器,他們可開着光學迷彩呢。”
伊迪又咽了一口口水,緊張得開始手腳發抖。周培毅把一隻手放在他肩膀,輕輕拍了拍,繼續安慰他:“別怕別怕,來,你轉過頭來。”
伊迪聞言更害怕了,脖子硬起來根本不敢轉過頭去。科爾黛斯無奈又好笑地說:“他以爲你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看過了你的臉,就會被你滅口。”
什麼玩意?周培毅搖了搖頭,對伊迪說道:“小夥子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事實上嗎,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這點我可以對神發誓。”
周培毅說得確實是實話。阿克隆號上對他另有所圖的人是雅克處理的,阿卡瓦烏波酒館裏被打傷的打手是他們動手在先,地下市場的“人力資源經理”特安格是他咎由自取,至於剛剛被打暈的那個苦力,那是科爾黛斯師姐下的手。至於發誓,我不信神的嘛。
伊迪聽到這些聽上去非常真誠的話,馬上放鬆了一些,也停止了難以抑制的發抖。看到他這副模樣,周培毅繼續說:“現在放輕鬆,深吸一口氣,好好看路。然後回答我,你的目的地在哪?是流民鎮嗎?”
伊迪按照他的指示照做,顫巍巍地答道:“對,大爺,我要去流民鎮。”
“你不用擔心我會去你們的流民鎮,別害怕,我也不會傷害流民。”周培毅繼續安慰着他,“現在想一想,回答我,你的流民鎮,距離羅娜索恩城遠嗎?”
馬上他又覺得自己可能說漏了嘴,說出了流民鎮的位置,馬上用手捂住了嘴,臉上的表情也更加惶恐了起來。
周培毅拍了拍他,甚至給他倒了一杯水,放到他手邊,說:“別害怕,你安心駕駛。我們去貨倉,你也放心,我對飛行器上的貨物也沒有興趣。你獨自在這裏冷靜一下。”
伊迪顫抖着點頭。
“你要去流民鎮?”科爾黛斯在貨倉展開了防止偷聽的場域,問道。
周培毅點點頭,說出了自己的考慮:“我懷疑我們的身份,不管是我的‘馬丁’還是師姐你作爲女僕的身份,都隨着那個處刑姬的襲擊,變成了聖城和拉提夏的黑戶。很可能會有人按照這兩個身份來追蹤我們。穩妥起見,我們不能用這兩個身份直接進入流民鎮。”
科爾黛斯同意這一點,但她還有些疑問:“流民鎮也不會有地下家族那樣的身份供應商的。說句實話,你那些老鼠朋友假造身份的水平屬於行業精英了。我們從流民鎮要怎麼進入羅娜索恩?”
周培毅擺擺手:“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偷聽了門衛和這些流民首領的聊天。他們會從地下家族那裏接收一批被榨乾了油水的偷渡者,這些人會成爲新的流民。既然有這項渠道,我想流民應該也有渠道主動與地下家族建立聯繫。”
“羅娜索恩城的家族,很可能不是你的那些朋友。如果和流民建立聯繫是敵對的地下家族,該怎麼辦?”科爾黛斯表達了擔憂。
周培毅答道:“地下家族這些人,雖說也是靠着家鄉和血緣聯繫起來的黑道,但是本質還是對於混亂秩序的補充,他們的根本要求還是利益。只要想明白了這一點,他們就有合作的可能性。而且,我們最需要的不是羅娜索恩城的地下家族提供多少支持,我們需要的是回到城市。”
科爾黛斯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嗎,問道:“你的另一個身份,來自阿卡瓦烏波的那個,還可以用嗎?你一直都是用那個身份來接觸地下家族的對嗎?”
“是的。”周培毅點點頭,“這個身份是我最初和地下家族接觸時候的底層身份,我用了一小層僞裝讓他們相信了這個身份的真實性。也就是說,萊昂內爾家族是自己查到這個身份的。不過,我不能保證羅娜索恩的人也會像他們一樣。”
科爾黛斯也一時想不到更好的方案:“只能是車到山前必有路了。現在的問題,這個駕駛員太緊張了,而且很謹慎。我怕他不願意把我們帶到流民鎮。”
周培毅聞言一笑:“那就讓他以爲沒有把我們帶到流民鎮就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