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雙生星火 >四 神子誕生3
    我的願望,是什麼?周培仁依舊被這個問題所困擾。

    此刻的他一個人坐在房間,這樣適度的孤獨會增加他的安全感。他在回憶,回憶昨天他帶着厚厚的面具穿着兜帽,隨着蹦蹦跳跳的小女僕參觀了琉璃池。

    說起來,琉璃池是聖城的重要古蹟,遊客與朝聖的信徒絡繹不絕,只不過拋下這些複雜的含義,那不過看上去玻璃質地的幾面大鏡子,平鋪在聖城教堂背後的小丘。

    登上小丘古樸殘缺的石階,穿過自然生長未經雕琢的樹林,看到那被電子圍欄圍在中間的五塊大玻璃的時候,周培仁並沒有感到震撼。在這個處處都是夢幻般的科技造物的世界,這幾塊琉璃和教堂的磚瓦一樣,古樸的甚至有些原始。

    實際上,聖城的琉璃池不只是什麼聲名遐邇的風景名勝,更是童話故事與神教寓言的常客,每一個伊洛波人小時候都聽過琉璃池的故事。興奮的小女僕像周培仁童年看電視時憧憬的月亮姐姐,手舞足蹈、繪聲繪色地爲他講述着一個又一個童年故事。

    “從前有一名小牧童,就是幫助貴族管理羊羣的窮小子啦。他非常聰明又非常可愛,可是隻是個卑賤的平民,家裏也很窮。可憐的小牧童呢沒有讀書的機會,每天就在書堂外面看啊眼巴巴地看啊,他很羨慕那些貴族的小孩呀。

    “小牧童沒有見過爸爸,他的媽媽身體也很差,但是媽媽一直告訴小牧童,爸爸還活着,爸爸回來接他們。懂事的小牧童每天很早就要出來放羊,還要打工,他想要賺錢幫媽媽治病。這個可懂事又虔誠的好孩子,每天放羊的時候就坐在小丘上,看着羊兒喫草,看啊看啊,爲自己的媽媽和沒見過面的爸爸祈福。

    “領地的貴族雖然不讓小牧童讀書,但是小牧童並沒有被虧待,他賺到了工錢,給媽媽買了藥,媽媽的身體越來越好了。小牧童覺得是自己的祈禱被神迴應了,他想給神貢獻自己最多最珍貴的禮物。但是小牧童沒有錢,於是他每天都會一邊放牧,一邊在地上撿起亮晶晶的小石頭,鋪在放羊時候的小山丘上。

    “小牧童撿着撿着,突然有一天,他看到自己撿到的小石頭變成了一面光滑的鏡子,他聽到天上傳來一個聲音,那是神的聲音,對他說:‘我親愛的孩子啊,你的虔誠和純淨如此的可貴,我允許你對我許願。’

    “年幼的牧童沒有見過爸爸,於是他對神許願希望可以見到自己的父親。神應允了。過了一個月,一名中年貴族來到了領地,他是來自盧波的貴族,一直在尋找自己私奔時候走散的妻子。原來他就是小牧童的爸爸!小牧童和母親被接回了盧波的大城市,小牧童終於可以上學讀書了!

    “但是變成貴族的小牧童並沒有忘記自己的童年,也沒有忘記神,他一邊學習一邊做騎士,一邊繼續收集到見到的珍貴石頭。終於有一天,成爲了騎士的青年貴族回到了他曾經放羊的小山丘,把自己的珍寶全部放到了鏡子旁邊,他虔誠地對神說:‘神啊感謝您實現了我的願望,作爲一名信徒我沒有什麼能爲您做的,希望這些石頭可以帶給您快樂。’

    “神把這些石頭變成了第二面鏡子,他對青年說:‘親愛的孩子,你已經做得足夠多了,我希望你去世界看看,多瞭解我和我的創造’

    “於是青年開始遊歷,他的足跡遍佈了盧波又走到了海的盡頭,他跨海到了異教徒的土地,他逃亡到中伊洛波的星脊,他的足跡踏遍整個伊洛波。青年變成了中年,此刻中年貴族終於覺得自己足夠了解這個世界,他再次回到了放羊的山丘,這次他全身只有三四個銀幣,他把自己的一切獻給神,對神說:‘神啊我最尊敬的神,我走遍了世界,見到了太多的爭鬥,太多的不敬,太多的褻瀆。神啊我希望成爲您的火焰,我想要去改變這一切。’

    “神再次迴應了他的願望,中年成爲了伊洛波第一個擁有‘場’的人類,成爲了伊洛波最強大的能力者。他組織了一批最純潔最虔誠的騎士,爲神東征西討,直到自己年邁體衰,再也無法爲神作戰。

    “彌留之際,年邁的騎士讓自己的兒孫把自己帶到了小山丘,他把多年征戰繳獲的異教王國的王冠獻給神,對神說:‘神啊我最尊敬的神,我侍奉了您一生,我不希望我的侍奉以我的死亡終結。把我帶到您身邊吧,我死後也要用靈魂爲您祈禱。’

    “神實現了騎士最後的願望,把那些王冠變成了最後一面鏡子,並且對世人宣告:‘這是我最純潔的孩子,他將帶着侍奉我的功勳來到我的身邊,你們以後都要以他爲榜樣。’這位騎士就是第一名神子。他和他的騎士們建立了神教,他的孩子與追隨者在這裏建立了聖城。”

    若娜結束了講解,口乾舌燥並不會讓少女顯出一點點疲憊。她興奮地看着心目中最純潔的神子大人,期待自己的講解能讓時隔數千年的兩位神子靈魂上有所相連。在陽光下,少年透過兜帽望向少女稚嫩可愛的臉龐,在陽光的照耀下似乎發出白色與粉紅色的光芒。

    時間回到現在,回到一個人思索着的神子身邊。

    “四面鏡子,”周培仁心裏喃喃自語,“一面是神迴應孩子的願望,一面是神希望青年去了解世界,一面是中年瞭解世界之後爲神征戰,一面是結束一生的信徒的遺願。”

    他覺得這一切似乎是聖教對神力的詮釋,或者說是對“神子”的詮釋。但是阿德里安先生爲什麼希望自己在學習場的時候去看琉璃池呢?琉璃池和“場”的關係是什麼呢?與之前所見的聖遺物英雄碑又是什麼關係呢?

    無論是阿德里安的說法,還是昨天與若娜去琉璃池的見聞,都告訴他,“場”是來自神,是對神許願後神降下的恩賜。而無論是基因改造的手術,還是每天白天大量學習的世界課程,還是這兩次外出的見聞,都告訴他,“場”不是單純來自於許願。

    周培仁在心中再次複述了一次童話故事,第一代神子,兒童時候爲自己許願,青年瞭解世界,中年爲神征戰,晚年獲得了神的褒獎,這似乎是一整套流程。

    瞭解世界?瞭解自己?

    周培仁想到了自己還沒寫的高考志願,想到了從父親去世之後,哥哥那笨拙但處處用心的照顧,那擋在大孩子前面替自己捱揍的樣子,想到了母親一直以來的堅毅與溫柔。自己本想成爲母親與哥哥的力量,一直希望扮演一個溫暖的角色,卻不斷地,不斷地,被母親與哥哥保護着照顧着。

    也許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改變現實,成爲照顧別人的人吧?周培仁心想。我希望我可以比哥哥更好更強,我希望哥哥和母親可以不需要那麼堅強。他們明明會傷心會難過,卻總是不願意表現給我看。這次我失蹤,他們不知道難過成什麼樣子,他們還在找我吧。如果我有力量,我可以回去嗎?至少告訴他們我還平安吧!

    周培仁想着想着,在桌邊趴着睡着了。在夢裏他爲自己蓋上了被子,關好了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