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喫上一頓正常的食物,對他來說,可不是一件易事。
趙晉揚眉,“囤着以後喫?”
少年點頭,“這是乾糧吧,聽說可以放挺久的。”
那樣他就可以過幾天再嚐嚐。
“不用囤。”
少年睜大了眼睛,“大少爺,只是幾塊乾糧,你們不會捨不得吧?”
趙晉氣笑了,屈指彈了一下少年的腦門,“我的意思是,讓你跟我們一起回去!”
聽見此話,少年也不啃手中的乾糧了,呆愣愣地看着趙晉。
他的手緊緊抓着手裏的乾糧,然後又鬆開一點,之後又抓緊,反反覆覆。
好一會,少年才支吾着問,“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趙晉伸手翻了一下撐起來晾的衣服,“不然我不會提的。”
這天下,顛沛流離的人很多,少年也不是最慘的那一個。
趙晉不可能一個個兼顧過來。
可他既然遇見了,那就不會袖手旁觀,力所能及地伸出援手罷了。
少年邊忙不迭地點頭,邊在心裏想:還真是個老好人。
只是想着,鼻子卻隱隱有些發酸,甕聲甕氣地道:“你不會把我騙去賣了吧?”
秦衡在旁邊看着,揶揄道:“這也賣不了多少錢。”
少年瞪了秦衡一眼,卻又無言反駁。
當夜,五人在山洞裏面過夜。
直到半夜,淅淅瀝瀝的大雨才停下。
趙晉一踏出山洞,清新的氣息涌來,被大雨洗滌了大半夜的山林,顯得尤爲乾淨。
因爲多了一個少年,他們又是騎馬而來,沒有馬車,最後是趙晉與少年同乘。
一回到府衙,趙晉剛剛將少年交給金全,讓金全給少年安排一個合適的活。
趙晉並未打算白養着少年。
升米恩,鬥米仇。
“大王子。”寧策看見趙晉,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來。
“老師。”
少年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這個書生打扮的人。
金全看出寧策有事與趙晉商談,想起這幾日雲州城內的事,心裏嘆了一聲,將少年帶了下去,把空間留給他們幾個。
“進去說吧。”
趙晉與寧策一同進了府衙的大堂,“老師,怎麼了?”
“雲州城最近新開了幾家店鋪。”寧策眉頭緊蹙,已經快要擰成一團了。
只是新開幾家店鋪,斷不會惹得寧策這般煩擾,看來這幾家不是普通的店鋪。
果然。
寧策冷聲道:“這幾家是商鋪,都是些洋商開的,近日他們不僅在不斷地收購糧食,而且商鋪內的東西還悉數以極低的價格售賣。”
“極低的價格?”趙晉眉梢微動。
寧策點頭,報了一個價目,“現在雲州城內的許多商鋪都因這幾家鬧得生意冷清,長久下去,只怕撐不了多久。”
“洋商。”趙晉喃喃道。琉璃一事後,他猜測這羣人不會善罷甘休。
琉璃這麼大的利潤,被他給毀了,更是賠了一大筆錢在玻璃上。
寧策頗爲束手無策,“我已經命人去查探,他們背後究竟是何人在支持着他們。”
不然,高價收購糧食,低價銷售貨物,這幾家商鋪,每日虧損不知多大。
賠了百萬兩白銀的洋商,若要承擔起這筆錢財,定會很艱難。
再者,商人本性重利,他們也不會願意砸這麼多錢財進去,只爲了報復。
“背後之人的錢財肯定很充足。”趙晉淡聲道。
否則不會以這種方法擊潰雲州城的商業。
畢竟,一旦後期錢財跟不上,此前所有的努力都會白費。
趙晉擡頭,一眼看見寧策眼底的憂慮與氣憤,“老師不必擔憂。”
與之相反,趙晉卻是淡定從容,甚至脣角還勾起笑意,“這對我們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
甚至稱得上好事,趙晉心想,真是瞌睡送來了枕頭,打個正着。
“大王子已經有了應對法子?”寧策神情帶着幾分驚異。
趙晉緩步踱至桌案前,“老師覺得,成立商會如何?”
不待寧策發問,趙晉便出聲解釋商會爲何。
“負責整個雲州城所有的商業,即商鋪和貿易,悉數要經商會的手。”
“所有貨物的流通,必須要經過商會的檢查。”
“由商會制定買入的最低價格,和賣出的最高價格,雲州城內所有商品必須遵循。”
趙晉將商會的藍圖緩緩道來。
“可是,商會由誰管理?”寧策一怔見血地指出其中最爲要緊的部分,“商會的權力大,且對整個雲州城的商業影響極大。”
道一句,雲州城的商業,被握在商會手裏都不爲過。
寧策雖然不是很待見這些商人,卻也必須得承認,雲州城若是少了這些人,確確實實,會出大問題。
“由本官擔任會長,各家推出一個人作爲商會的組織人員,以後商會的大小事情,通過投票決議。”
如此一來,各家的憂慮都會少一些,也不會太過排斥商會。
府衙可以監管着,避免商會成爲這些商人單純謀利的工具,同時投票決議,又避免了商會成爲某一家的一言堂。
趙晉這個想法,寧策是頗爲驚豔的,照顧到了方方面面。
“若是如此,這個商會對管理雲州城內的商人,有極大的用處。”
寧策長長呼出一口氣,看着趙晉,“大王子如今是真正成長起來了,我已經沒有太多東西可以教你了。”
事實上,自從來了雲州城後,寧策愈發能夠發現趙晉的才能。
雖然趙晉依然稱他一聲老師,他心中卻是清楚,如今的趙晉,已經隱隱勝過他了。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寧策的聲音裏滿是欣慰。
趙晉朝寧策彎下腰,雙手擡起,虛攏在身前,行了一個文人的揖禮,“多得老師的教導。”
且不論其他,寧策前來雲州城,爲趙晉分憂許多。
另外,趙晉能察覺出,寧策心中的天平,在逐步偏向自己,趙乾在寧策心裏的分量越來越輕。
趙晉既然已經做下決定,那麼寧策,他是一定要招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