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大概聽明白了。
皮爾特沃夫的路線確實有用,但副作用也很厲害:
首先,這個工業化原始積累的過程,就非常痛苦;
其次,即便艱難完成了原始積累,實現了工業化,做大了蛋糕,之後的蛋糕分配也是個問題。
而這個分配問題是籽苯主乂的內在缺陷,是註定無法被完全解決的。
“那...”嘉文皇子若有所思地看向小喫店老闆:“領風者又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的呢?”
【推薦下,野果閱讀追書真的好用,這裏下載yeguoyuedu.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如果我們學祖安的做法,是不是就能讓所有德瑪西亞人,不經歷任何痛苦地富裕起來了?”
“哈?”小喫店老闆卻一臉鄙夷地看了回來:“客人,你到底看過那本《迦娜思想簡述》沒有?”
“額...我看過的。”嘉文皇子大臉一紅。
他沒想到自己堂堂一國皇子,竟然在政治議題上屢屢被一個小喫店老闆嘲弄。
但這也沒辦法。他這位皇子過去18年光練了肌肉和塊頭,也沒認真研究過什麼治國之道。
而在德瑪西亞作爲貴族們的寶貴家族傳承,各種祕不示人的政治理論,在祖安這兒只是報紙、廣播、社區宣傳會上,公開給民衆學習討論的日常內容。
相比之下,他的政治素養竟還真不如這位有着豐富建政經驗的祖安大叔。
這時,只聽那小喫店老闆嘲弄地解釋道:“客人,你要真讀懂了那本小冊子,就該知道領風者最講究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你說德瑪西亞要學祖安,你怎麼學?”
“德瑪西亞和祖安的情況差距那麼大,我們這的發展經驗那是你們能照搬的麼?”
和德瑪西亞這個農業國不同。
祖安原來雖然窮,但可絕不落後。
祖安人的驚人貧窮,完全是皮城財閥和祖安買辦過於喪心病狂,用他們那竭澤而漁、斷子絕孫式的殘酷剝削手段,人爲製造出來的。
事實上祖安是符文之地最發達的重工業城市,早在200年前就已經完成了籽苯的原始積累,實現了領先世界的工業化。
這裏的蛋糕,早就做得足夠大了。
領風者需要的就只是把蛋糕從皮城財閥和鍊金男爵手裏搶過來,再儘量公平地分給大家罷了。
所以祖安人才能在短短數月之間飛速致富。
這不是因爲領風者有啥點石成金的手段,只是領風者幫他們拿回了本該屬於他們的東西罷了。
“看明白了嗎?”
“我們祖安早就已經完成了工業化原始積累,只需要搞好分配就能讓大家致富了。”
“可你們德瑪西亞呢?”
德瑪西亞說的好聽點兒,叫富饒的田園王國,有種原始而純真的美。
說的難聽點兒,那就叫貧窮落後的農業國度。
全國上下連條水泥馬路都見不着,連一根電線杆都沒有,論工業化進程,比諾克薩斯還落後個100年起步。
“你要學祖安,你怎麼學?”小喫店老闆毫不留情地再度質問道。
“得了吧。”小喫店老闆笑道:“你以爲只要學祖安的制度,再在德瑪西亞搞個領風者協會出來,就可以‘不經歷任何痛苦地富裕起來’了?”
“哪有這種好事!”
以前皮爾特沃夫富裕的時候,外鄉人往往本能地對皮城的制度產生迷信。
他們以爲只要讓家鄉學習皮城搞社區自治、搞商人議會,就能奇蹟般地富裕起來。
現在祖安人富起來了,許多外鄉人又開始迷信祖安的制度,以爲只要讓家鄉學習祖安搞個領風者協會出來,一切問題就能奇蹟般地迎刃而解。
“不,領風者協會也是人的組織。”
嘉文皇子頭疼的這些問題,他們也會覺得頭疼。
“我們不是神,不是我們一到德瑪西亞,工廠就能從天上掉下來,工程師就能從地裏長出來。”
“不是說用領風者的方式來領導德瑪西亞,工業化的原始積累就不痛苦了。”
領風者的理論是反對剝削的。
但理論歸理論,現實畢竟距離理想中的大同社會還十分遙遠。
在現實裏,即便讓領風者來領導德瑪西亞,他們也只能通過提取勞動剩餘的方式,來實現工業化的原始積累。
比如說,農業國想致富就需要工業化,而工業化就需要工廠,工廠需要工程師和機械設備。
工程師需要高等教育,建立高等教育需要花錢。花很多的錢。
機械設備需要進口,進口也需要花錢。花很多的錢。
除此之外,需要花錢的地方還有科研、基建、國防、醫療、基礎保障...要實現一個龐大國家的工業化,需要的資金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
把貴族和地主都打完了,錢也不會夠用。
那這錢還能從哪來?
不能對外掠奪,當然只能通過對內提取勞動剩餘。領風者來了,要工業化,也只能這麼做。
那這個勞動剩餘,會從誰身上提取?
德瑪西亞是一個農業國,絕大多數人口都是農民,能獨立生產的商品也幾乎只有農產品。
那自然只能從德瑪西亞的農夫身上提取勞動剩餘,舉全國之力以農業來供養工業,實現工業化的原始積累了。
“客人,你想‘不經歷任何痛苦地富裕起來’?”
“可你覺得,這樣的一個過程會沒有痛苦麼?”
“我們李維會長之前就說過,祖安人耗費100工時製造的海克斯收音機,賣到諾克薩斯就要一個農民10年不喫不喝纔買得起。”
“那你想想,德瑪西亞如果需要進口一臺工業母機,那又需要付出多少農民,加起來多少年的勞動剩餘?”
嘉文皇子聽得額間直冒冷汗。
他此時終於意識到,工業化原始積累,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背後蘊藏着多麼沉重的代價。
而這又是每一個工業化國家的必經之路。
即便領風者來了,也無法避免這種痛苦。
“那...”嘉文皇子若有所思地問道:“領風者的路線比起皮爾特沃夫的路線,又好在哪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