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雯,輪到你了。”長官說。
銳雯用瘦小的身體承載着厚重的鎧甲,手中的巨劍比她的人還要高。
面對長官的命令,她青澀的面龐上寫滿了緊張。
“我說,殺了他們。”長官強調。
“長官,他們已經投降了。”銳雯緊張地嚥了咽口水,不敢擡頭看她的長官,更不敢看那些跪在地上哀求的人:“他們也只是平民罷了。”
“是平民才正好。”長官笑了:“小丫頭,不是所有人都有這麼好的機會,能有不會還手的活人來給你練手的。你也該見見血了,銳雯。”
“我...”銳雯的聲音在顫抖。
終於,長官不滿地皺起眉頭:“同樣的命令,不要再讓我說第三次了,新兵。”
“你知道的,諾克薩斯不需要懦夫。”
銳雯咬着牙,顫顫巍巍舉起了劍。
周圍人,她視作親人的同胞戰友,也都在用支持鼓勵的目光看着她。
她終於將劍舉過頭頂。
“動手啊。”戰友小聲提醒。
“我...”銳雯瞳孔收縮,呼吸急促,尚且稚嫩的面龐上浸滿汗水。
“動手!”長官喝道。
“動手!”戰友也說。
“你想抗令嗎?動手!”她心裏也有個聲音在說。
“啊啊啊啊——!”
.......................
“啊啊啊啊——!”
凌晨天還矇矇亮,在城中臨時搭建起來的難民營裏,銳雯便被這一陣遙遙傳來的慘叫聲驚醒。
她醒來的時候,她就和夢裏的自己一樣,耳畔的白色碎髮全被汗水浸透,溼溼地黏在了蒼白失血的面龐之上。
“奧莉安娜,你醒了?”菲雅同樣神情憔悴地出現在她身旁。
“我睡着了?”銳雯從趴着的桌子上擡起腦袋。
“嗯,你熬夜熬得太晚了。”菲雅說。
“名單整理好了麼?”銳雯也顧不上拭去額間冷汗,稍微清醒過來就問起正事。
“整理好了。”菲雅也盯着個黑眼圈:“我們昨天一天就收容了近5000人,離萊斯特將軍給我們的名額,只用了一天功夫就用完了。”
昨天銳雯跟萊斯特談好了條件,萊斯特同意在城中劃出一塊區域作爲領風者管理的難民營。
但對於難民營的收容人數,萊斯特卻做了嚴格限制。
儘管銳雯竭力以迦娜女神的名義作爲威懾,但經過一番討價還價,諾克薩斯一方還是隻允許領風者收留最多5000名難民。
也就是說,這座十幾萬人口的城市,最終能活下來可能只有5000。
而現在,時間纔剛剛過去一天,這個名額就已經如潮水般涌來避難的市民們給用完了。
“今天諾克薩斯人還在城裏劫掠,雖然還沒開始大規模殺戮,但是...零零星星的屠殺,卻是已經在開始了。”
菲雅豎起她靈敏的貓耳,傾聽着遠處不斷傳來的慘叫。
那些痛苦聲浪此起彼伏,幾乎從未斷過。
“可我們的名額,已經用完了。”菲雅低着頭,聲音有些發悶。
銳雯也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而現在還是第二天,領風者就用光了難民收容的名額。
這意味着從今天開始,她和菲雅就需要緊閉難民營大門,再親手將那一個又一個無辜市民關在門外,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被諾克薩斯人拖走殺害。
而這樣煎熬的過程,接下來還可能持續整整十天。
“奧莉安娜...”菲雅憔悴可憐地望着她:“就真的沒辦法救更多的人了嗎?你是迦娜女神的使者,你能不能再幫我們問問女神...”
銳雯沉默。
她不是神使。她做不到。
“抱歉,這已經是我們能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銳雯狠下心來,斷絕了菲雅最後一絲幻想。
她救不了更多人了,救不了的。
菲雅失落低頭。
這時本就擁擠不堪、喧囂不已的難民營裏,又傳來一陣陣震天的聲浪。
“是入口那邊。”菲雅無奈說:“大部分人現在才知道我們這裏有避難所,所以一大早就成羣結隊地涌過來了。”
“但是我們的收容名額已經滿了,所以...”
所以就出現了她最不想看到的景象。
市民們將難民營的大門堵了個水泄不通,而她和她那些信仰了迦娜女神的部下們,卻不得不拿起武器守在門口,防止這些走投無路的難民衝擊避難所。
菲雅正嘆着氣呢,很快一個家丁神色緊張地過來報告:“菲雅小姐,不好了。入口那邊有人鬧起來了!”
“...”菲雅糾結無語。
最後還是銳雯狠下心命令道:“我們之前不是就說過麼?這裏已經滿員了。再有人過來,就向他們說明情況,讓他們先回家避難再說。”
“他們要是不聽,那就...就來硬的!要是這還不行,那就請諾克薩斯人來維持秩序!”銳雯咬着牙說。
“不,他們不是不清楚狀況。”沒想到,這家丁竟然這麼彙報。
“那些市民知道這裏滿員了,但他們的意思是...是...”家丁語氣複雜地頓了一頓:“他們是想說,他們看到了,有很多像我這樣的賤民,趕在他們之前進了這座難民營。”
“所以呢?”銳雯眉頭緊蹙。
“大家的意思是,應該把賤民們趕出來,把名額讓給他們。”
...................
難民營入口。
菲雅手下的家丁、水手,這時全都被迫披掛上陣,扮演起了營地衛兵的角色。
而他們面對的不是諾克薩斯人,正是他們的艾歐尼亞同胞。
“讓開,讓我們進去!”
遠處還依稀有諾克薩斯士兵恣虐的動靜傳來,市民們只好如沙丁魚般擠在難民營的入口,焦灼不安地喊着。
“回去吧。”守衛無奈地說:“我們這裏真的滿員了。”
市民們知道。但這時沒人願意後退。
他們首先就將瘋狂的眼神鎖定在了這些家丁打扮的守衛身上:“滿員了,那你們在這幹嘛?你們應該是賤民吧,不是嗎?”
“既然是賤民的話,就應該把名額讓出來啊!”
這話在現場並未引起多少反感,甚至還引起了大多數人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