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聖女教也許另有圖謀，可她還是答應了。
她也時常會覺得愧對書院的教誨，愧對她以往練劍時揮灑的汗水。
所以當她被人發現，她第一個想的並不是出賣聖女教，保全自己，而是打算以死來結束這一切。
如果不是許意出現，她是絕對不會敞開心扉，道出實情。
話音落下，緊接着是長久的寂靜。
許意與熊壯壯等人總算明白爲什麼聖女教會以如此恐怖的速度向外擴張，那些加入聖女教的修士難道真的不知道聖女教是在欺騙他們？
不，他們知道，他們只是不想拆穿，只是想借此安慰自己。
他們如果不加入聖女教，他們永遠都只會是九州大陸最底層的修士，無人在意，任人欺凌。
可他們加入聖女教，一切都不同了，他們也是有宗門的修士了。
他們不再是一抓就散的沙礫，而是可以聚集在一起，掀風攪雨的沙塵暴。
可以說聖女教的出現就是一個契機，將這些鬱郁不得志，無處發泄的修士，緊密的聯繫在一起。
許意不由微微發涼。
繩鋸木斷，滴水石穿，這樣一支難以掌控的力量匯聚在一起，誰也不知道它會發揮出怎樣的能量？
特別是直到現在，他們都還不知道聖女教背後之人是正是邪。
“聖侍一共給你傳達過幾次聖諭？聖諭上說了什麼？”許意壓下心中的隱憂，繼續問。
張楠楠既然決定將一切和盤托出，便沒有任何隱瞞，直言道：“前幾次聖諭都是鼓勵教衆繼續發展教徒，而這一次的聖諭是告訴我們，聖女即將降世，讓我們聽候指令，隨時準備迎接。”
“聖女即將降世？”
許意和熊壯壯對視一眼，皆看出對方眼中的驚意與防備。
“那你……”
不待許意將話說完，張楠楠率先搖頭道：“我只是聖女教內一個不起眼的幫衆，並不知道聖女會在何時何地出現，就算你們問我，我也無法給出答案。”
許意一怔，旋即點頭，張楠楠這話倒是沒錯，以她的背景和修爲確實沒有太過惹眼的地方。
“不，你錯了，你的存在可比你想象的更重要。”一直默默作聲的殷梨突然開口說道。
她的話讓許意和熊壯壯同時向她看去，張楠楠也不由驚訝地擡起頭，脣邊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哦，是嗎？我怎麼沒有發現我身上有什麼值得被人關注的地方。”
殷梨輕笑一聲，“如果你不重要，那個紫袍人也不會在你身受重傷時突然趕到這裏，難道你以爲這是意外嗎？”
張楠楠嘴角的弧度瞬間僵直在臉上。
她難以置信地看過去，果然在她的不遠處躺着一個萬分眼熟的身影。
是聖侍。
她們前不久才見過。
“你是說她是衝我來的？”
張楠楠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她根本沒有察覺到聖侍對她的態度有何異常，她一直都以爲自己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
“你想必不知道，聖侍傳達聖諭時，通常會召集附近所有教衆一同傳達，但唯有你是由聖侍獨自傳達聖諭，這很可疑不是嗎？”
第一個疑點就是他們是如何被紫袍人找到的。
他們能找到王耀藏身的地點，是藉助尋寶鼠強大的天賦，可聖女教又該是通過什麼辦法在短時間內找到她們的位置的。
殷梨剛開始想不通，可等她見到張楠楠手中也有一枚和那聖侍一模一樣的蛇形令牌時，她想明白了。
兩枚蛇形令牌一定有某種特殊的關聯，聖侍通過蛇形令牌就可以追蹤到張楠楠的下落，甚至是查看張楠楠的情況。
也就是說殷梨與費畫之前被再次追殺，其實並不是之前無意撞破聖女教教徒聚會，而是因爲張楠楠受傷，觸發蛇形令牌上的機關，這才引來紫袍人的注意。
至於第二個疑點，就是她剛纔提到的張楠楠是由聖諭獨自傳達聖諭，而不是和其他教衆一起接受。
這一點就很奇怪了。
殷梨他們明明在不遠處還曾發現過一個聖女教教衆曾聚集的位置，是張楠楠完全可以趕到的地方。
可聖侍還是單獨走了這一趟，這也讓張楠楠的重要性越發凸顯。
其實殷梨還有一個懷疑沒有說出口。
因爲這也許會涉及到宗門隱祕，即使許意與他們關係甚好，殷梨也無法全然告知，只能暫時藏在心裏，等待一個合適的時間再向熊壯壯開口。
張楠楠此時滿眼滿心都是迷茫。
原來她是這麼與衆不同嗎？
可她無論從哪何處想，都覺得自己是那般平平無奇，身上沒有任何值得聖女教看重的地方。
聖女教爲何對她青眼有加？
她也有些糊塗了。
“他們也許並不是衝着你來的。”
許意的話就像是一道閃電，驅逐張楠楠識海中的陰雲。
她脫口而出：“你的意思他們是衝着啓明書院來的？”
她想到了，她身上最值得關注的地方，正是她身後的啓明書院。
啓明書院的夫子都是有大功德、大造化之輩，而啓明書院的學生數以百計，加起來也是一股難以忽視的力量。
聖女教並不是看重她，而是看重啓明書院能帶來的利益。
“也就是說我險些將書院拖入險境之中？”
張楠楠看着自己的一雙手，彷彿看見上面沾滿鮮血的模樣。
她崩潰了。
她從小便接受書院內夫子教導之後，受傷回到墨城，也是書院收留，讓她能夠繼續跟在夫子身邊學習的同時不用擔心靈石等外物。
可她沒想到她竟然差點爲書院惹來滔天大禍。
她完全可以想到聖侍去書院傳教，一定會與夫子們發生衝突，而聖侍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必定不會手下留情。
那到時候本是被墨香浸染的書院會成爲屍山血海，而她這個罪魁禍首，萬事難辭其咎。
張楠楠雙手交疊，狠狠往額頭拍去，心存死志。
“張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