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的政務院總長低聲向隨從質問,但憤怒與惶恐幾乎充滿了他的胸腔,以至於本該被控制的音量難以遏制的開始拔高。
機羣沒有按照他的預料在政務院停留,而是徑直駛向了王座庭?
這意味着什麼布雷頓此時已經不敢去想,但從對方自南極起飛開始,原本的計劃似乎就已經徹底失控。
禁軍呢?他們在這中間扮演了什麼角色?
帝國之拳呢?掌控着整個泰拉防空體系的他們,一定是在第一時間得到機羣的航行路徑的!他們的立場又是如何?
星語庭呢?對方是從南極起飛而不是星港!那就是說加爾文並不是剛剛到達泰拉!星語庭爲什麼扣下了這個關鍵的信息?
布雷頓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太多的意外已經讓他原本的計劃面目全非;
而太多人的立場與他的預期截然不同,也讓他知道這場由幾個高領主私下商定的一次“政治訛詐”,自此反倒是成了他們自尋死路的催命符。
他現在已經不去糾結原本的計劃成功與否,擺在他面前的是另外一個殘酷的問題:
他的盟友呢?會怎麼做?
大概是要放棄他了吧?這沒什麼不對,換做是他自己也是一樣的選擇。
如何在這場政治鬧劇中全身而退,或者再現實一點:
如何在付出最小的代價的情況下,儘可能保存他身後家族的存續,哪怕這個代價,是他自己……
禁軍!還是禁軍!
布雷頓重新找到了這次事件中扮演了最關鍵角色的那條線索。
野獸戰爭他們沒有出現,信仰戰爭他們也沒有出現。
除了“至高卿”事件的那次隱祕的干涉,甚至就連他們的戰友和作戰體系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寂靜修女被遣散,他們還是沒有出現。
這些超然於帝國政治生態之上的存在太久沒有發聲了,以至於他和他的盟友已經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而今天,在這決定帝國最高權力變動的會議上,在這個涉及到那位神祕的審判庭新任領主的首次登場成功與否的時候,他們出現了。
一定有什麼,是他和他的盟友們所不知道的……
一定有什麼,是已經悄然改變的……
布雷頓不再質問那名啞口無言的隨從,有些事既然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眼前這個可憐人又怎麼可能知道呢?
他緩緩的拿起了桌案上的水杯,毫無形象的牛飲了一番然後重重的頓在桌上。
至於泰拉領主的身份和政務院總長的體面與矜持,在此時的布雷頓眼中已是一種奢侈的情感。
“禁軍,還是禁軍!”他嘴裏喃喃的念着,雙眼卻與坐席對面的兩人嘗試隱蔽的交流。
“禁軍?在這裏!”一道洪亮的聲音迴應了布雷頓的問題。
會議大廳厚重的木質鎏金大門被再次推開,所有的目光都隨着這聲宣告向門外集中。
一道高大的非人的金色身影闊步走進室內,按劍而立的魁偉身軀上,披着的正是那套著名的“堡主之盔”。
第十七任禁軍元帥——圖拉真·瓦洛里斯,在時隔數個世紀以後罕見的再度走進這座原屬於凡人的殿堂。
就連佔據了會議廳半個空間的火星鑄造總監,也從他那龐大身軀中的擴音器裏,發出了向禁軍元帥問候的聲音。
但這些聲音中並不包括布雷頓。
並非他不想從衆,而是以他繼承政務院大權之前的職位——帝國議院議長的身份,根本沒有機會見到這位常年行走的皇宮之中的大人。
而在帝國上層貴族的禮儀規則當中若是沒有中間人作介紹,那第一次就冒然的發起對話就是一種極其唐突的行爲。
他只能焦急而尷尬的看着這位金甲巨人在對所有的問候一一回應之後,旁若無人的走到了屬於他的席位上,將那頂日常代表他存在的金色鷹盔擺在一旁。
而他的兩位“盟友”卻對他焦急的目光視若無睹,就像睡着了一般。
一隊禁軍衛士隨即走進會場沿着會議室的外圍行進,他們的數量恰好兩倍於會場的坐席,並在行走至每一位至高領主的背後時留下兩人。
當所有的禁軍皆已就位,門口的兩人在得到圖拉真的示意後將大門合力關閉。
氣氛剛剛輕鬆起來的場內衆人,又在這番變化發生後再度陷入詭異的沉默。
“您這是?”行商浪人的代表胡里奧·馬爾科姆爵士最先沉不住氣。
作爲十二高領主會議中三位非常駐席位之一的他底氣最薄,不得不在某些人的眼神示意中率先打破安靜。
然而他的問話並沒有得到圖拉真的迴應,後者依舊如同雕塑般安坐在特意加大的靠椅上,直到火星的鑄造總監詢問加爾文的去向,纔開口予以迴應。
“審判庭的代表還沒有到場麼?這次會議他們的代表還不參加?”
“稍安勿躁。”
對於這位老牌的至高領主,圖拉真還是給予的相當的尊重。
畢竟這位背後的火星自成一體,是帝國雙頭鷹上實打實的一極。
“那加爾文大人現在何處?”國教教宗逮着機會問出了所有人關心的問題。
對於這位新生勢力的代表,圖拉真則稍微權衡了一下還是選擇了迴應,而他的回答則讓會場內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王座庭,白銀之門。”
這是真的去面聖了?
衆位高領主面面相覷,當這個可能的推測真的被圖拉真確認的時候,衆人反倒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反應。
倒不是他們不驚訝於這件事的本身,而是能夠站在這裏的凡人都是帝國最精英那一部分。
他們此時都在思考這件事的後續影響,而加爾文面聖本身反倒成了無關緊要的問題。
面見帝皇啊……
上一次有人能活着走進那座皇宮區最深處的大殿是什麼時候?
怕是要追溯到叛教時代吧?
是至高卿高格·範迪爾麾下的“帝皇新娘們”在泰拉上與阿斯塔特戰團聯盟對峙。
帝國脆弱不堪的政權幾乎就要在這場“內部火併”下宣告分裂。
也是這羣禁軍衛士出場,將那些自稱“帝皇的新娘”的戰鬥修女的領袖引領到王座庭的最深處,才從最根源的法統上確認了範迪爾的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