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烈的聲音很低沉,並且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強烈的落寞。方法很簡單——壓低喉位,用胸腔共鳴,再加一點點氣泡,出來的就是顆粒感很強的男低音。
然後表情上注意一些,20度低頭,眼瞼下垂去找腳尖,嘴脣微微抿着,講話的時候手上不要有任何小動作,給點凝固的氛圍。
OK,準備就緒,現在開始表演吧!
狗烈的氛圍感營造得太好,陳妍妃不由提起注意力,凝神傾聽。
「別的孩子哭了鬧了就會有糖喫,所以他們經常哭鬧,而我再怎麼哭都沒有用——家裏條件太差了。
而且我父親的性格特別沉悶,很少管我,母親整天忙裏忙外,渾身焦躁氣息,如果我影響到她做事,肯定是不耐煩的一頓責罵。
所以我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羨慕那些有人關注的孩子。原本我以爲,等我再長大一些,情況就會變好。
可惜,並沒有。
我仍然交不到朋友,得不到關愛,找不到存在的意義一—其實我不笨,你知道嗎?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看各種閒書,閱讀量相當可以。
但我所渴望的東西,在書本里,從來不被歌頌。
他們歌頌從孤獨痛苦中誕生的偉大,勸人要適應孤獨享受孤獨,卻忘記了,大部分的普通人就只能在孤獨中一直痛苦着,永遠誕生不出任何值得歌頌的東西。
曾經的我也堅信自己應該向內去尋找寧靜,直到潘少航的那頓毒打,讓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
只有強者纔有資格講仁義、講道德、講善良、講超脫、講寧靜。
弱者向外界釋放的一切友好都是因爲他只能如此,而不是發自內心的想要這麼做。
當時我是想還手的,可是打不過,那種無助,你真的能理解麼?
後面我也不想輕輕放下,可那時的我不放下又能如何?
就在那一刻,我下定決心——我要衝破束縛我的殼,我要做一個強者,我要直面內心的慾望,迴應世界的痛擊,做一個任性的人。
然後,我開始取得一點又一點的成功,同時我也自然而然的開始承認,我就是喜歡被人環繞、被人關注、被人捧着的感覺。
你問我如何看待感情,很簡單,我對感情的需求非常膚淺也非常貪婪——我喜歡你們給我提供的情緒價值,這讓我感覺自己還鮮活着,而不是一個冷冰冰只會計算概率的機器。
我知道你可能會對這樣的我失望,但問題是.....
在我的這個年紀,在我當前的這個階段,我只能優先滿足我內心深處時刻澎湃着的衝動。
知道麼,村花?
其實你不應該問這個問題的。」
影帝烈搖搖頭,眼神失望而又憂傷。
「你問一個從來沒有感受過愛的孩子,愛是什麼,我很想努力給你一個你喜歡的答案,但是對不起,我做不到。
因爲我時時刻刻都在懷疑:真的會有人愛當初的那個我麼?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在我心裏,你是什麼。你是一束光。
在我最卑微最迷茫的時候,你燦爛的笑容、爽朗的招呼、平易近人的態度,照亮了我灰暗的世界。
你可能沒有什麼印象了,但我永遠記得——
你從我身旁經過,我帶着怨氣,動作很大,不小心把拖布塞到了你腳下,污水弄髒了你的鞋子側面。
那是一雙非常漂亮的白色Nike。
當
時的我非常惶恐,感覺彷彿天都塌了。
結果你燦爛一笑,對我說:對不起啊,是我不好,沒注意到你在打掃衛生。噯,可以把那條幹抹布借我用一下麼?
我傻在原地感覺好像看到了天使。
那時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記得我有沒有開口、有沒有向你道歉、或者說了別的什麼。
回家之後,我躺在牀上,努力回憶着,可腦海裏只剩下一個模糊的笑容和雪白整齊的牙齒。
你是誰?
我不敢問任何人只是開始在人羣中搜尋你的身影。
後來,我記住了你的名字、你的生日、你的喜好、甚至是你的志願.....並且毅然去了上外人文。
你永遠都無法想象得到,在火車上,當我發現你就坐在對面時,內心裏的那種狂喜。
現在你問我,我是怎麼看待你的。
我不知道別人的暗戀是什麼樣子的,反正你於我而言,是一個符號,是一個標誌,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特殊到不敢觸碰。
我最恐懼的事,就是當我們真正在一起之後,我卻突然發現,其實你和我幻想中的樣子截然不同。
所以不要怪我的若即若離,我只是還沒有做好準備。你呢?
你真的能夠確定自己已經準備好了麼?」陳妍妃被問懵了。
我準備好了麼?呃,不知道哎.....
其實年輕人的戀愛根本沒有什麼需要準備的,喜歡就在一起唄,可是陳妍妃被狗男人一頓忽悠,心情正激盪着,下意識的就開始順着他的引導開始自我懷疑。
狗烈這一頓操作,對於年紀不大的小女生而言,殺傷力屬實太強了些。
而且陳妍妃的記性很好,幾乎瞬間就想起了韓烈描繪的那個場面。
「原來是你!」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十分激動:「我記得啊!那時的你垂頭喪氣的,像是要用拖布把大理石地板懟爛似的,其實我已經躲着走了,沒想到還是被你碰到了.....」
喲?居然真記得?
韓烈都感覺很意外,其實當年那個場景,確實是他心裏最真實的觸動點,但是後面的「各種記得」,就全都是扯淡了。
包括報名上外人文,其實他是沒有別的好學校可以上,人文最起碼是在魔都,可以開開眼界。
不過,陳妍妃信了前置,自然就對後面的忽悠全盤接受了。
「我真的沒想到.....」
她欲言又止,忽然不知道怎麼繼續下去了。這樣一想,其實韓烈真的很可憐啊....
從小缺愛缺關注的孩子,又在自己最喜歡的女生面前被打得鼻青臉腫,那該是多麼的絕望?
後來黑化,變得偏激,在補償心理的作用下不停的浪,真的可以理解呢....
陳妍妃很自然的就將自己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