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溪的神色冷了下來,“朕要聽實話!”
雖然當時離的遠,他沒看錯的話,那把匕首應該是顧千渝的。
老太醫趕緊跪了下來,聲音都禁不住顫抖。理智堪堪保持住,“就算是皇上今日殺了老臣,也改不了皇后娘娘蓄意謀害的事實。”
屋頂上的七夜鬆了口氣,心底一放鬆,腳下的瓦片就開始鬆動,不小心發出了點動靜。
北辰溪擡頭,有些警覺,“誰?”
“陛下……”關鍵時刻,顧千渝啞着嗓子喊了句,“水……”
顧千渝額頭上冒着細汗,衣襟上還染着血跡,往日裏顧盼生煙的眸光裏此時也盛滿了虛弱。
看的北辰溪心口一下軟了起來。直接把之前的事情拋出腦後。
顧千渝是真的渴了,一杯茶水下去,緩了緩,才低聲勸道:“陛下莫要爲難旁人了,是妾身不小心才誤傷了自己。”
“與他人……無關……”顧千渝說話斷斷續續地,眉眼低垂着。
她越是這副模樣,就越顯得欲蓋彌彰,一看就是受了委屈的模樣。
北辰溪心裏的那股子火氣直接爆發了。
他壓着火,“渝渝,你身體不好,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
北辰溪走後,顧千渝直接起身,身上的氣質直接冷了起來,嘴角雖然還掛着的血跡,卻不顯虛弱,反而襯得他更加妖孽詭譎。
他揮了揮手,老太醫會意,顫顫巍巍地走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水牢中,夏瑾禾和北辰沐剛剛商量好出逃計劃,就陸陸續續有人往這邊來。
夏瑾禾眉梢一挑,“他們不會是專門過來給我裝手銬的吧?”
“……”
北辰沐搖了搖頭,“這個數目的守衛,應該是又有人被送過來了。”
“也不排除別的可能。”北辰沐頓了頓,依靠在略冰冷的牆壁上,臉轉向夏瑾禾,“這些侍衛也有可能是帶你回去的。”
夏瑾禾愣了下,“怎麼可能呢。”她笑了笑,像是輕聲呢喃,“就算是把你帶走,也不可能帶我走的。”
“我——”
夏瑾禾話還沒說完,老婆子就把她往裏面拉了拉。“外面有人。”
水牢裏面光線昏暗,不仔細看的話,根本就看不清楚。
老婆婆和老頭轉身回到了一開始被銬住的地方,北辰沐依然懶洋洋地靠在牆上,面色上看不出一絲驚慌。
“夏瑾禾,出來!”
許是本能對水牢的恐懼,即便外面的守衛已經是水牢總人數的幾倍還要多,還是沒有人上前一步。
夏瑾禾忽然就笑了。擡步往前走。
等老婆婆反應過來的時候,也只是拉到了一點衣角。
走到洞口的時候,夏瑾禾回頭笑了笑,外面的陽光落入她的眸子裏。
那一刻,竟連日光也被比了下去。
夏瑾禾的聲音輕而柔,“婆婆,回去幫我和師父問個好。”
“老婆子,別看了,人都走遠了。”老頭拉了老婆婆一下,“看來,醫仙谷這一趟是必須去了。”
“徐梅玉這個老妖怪收的徒弟倒是乖巧可愛。”
北辰沐嘴角輕勾,“確實挺可愛。”說完也不給剩下兩人反應,運起輕功就消失在了原地。
“……”
老婆婆也往前走一步,頭也沒回,“我們也該走了。”
在水牢中待久了,這樣一下突兀的出現在陽光下,夏瑾禾有些不適應,伸手擋了擋光,步伐小了些。
“快走!”身後的侍衛有些不滿地推了她一下,“皇上召見,遲了你負責嗎!”
未及宮門,就看到了一羣宮女穿着素淨的衣服跪在地上低低地啜泣。
這個排面,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夏瑾禾心裏隱隱有了一種不好的想法,但瞬間被她按捺了下去。
即便是那人又能怎麼樣,和她無關不是嗎?
“這是哪位娘娘,這麼大的陣仗?”後面的侍衛八卦道。
“應該是那位寵妃了,我今兒聽我妹說,寵冠六宮那位被皇后娘娘捅了一刀,沒多少時間了。”
夏瑾禾心裏一驚。縱然她極力剋制,但她還是忍不住,忍不住聽關於顧千渝的一切。
“皇后娘娘?丞相怎麼想的?這時候和渝妃娘娘直接……”
“噓!”後面說話的那個侍衛捂住了他的嘴,“我也只是聽說,別到處亂傳。”
夏瑾禾心不在焉地聽了一路,再擡眼的時候,已然到了儲秀宮門前。
和他們傳的一樣,皇后娘娘跪在那兒,想來已經很久了,臉頰都被曬的有些紅。
夏瑾禾規規矩矩行禮。
自小除了師父,從來沒有人真心待她,所以只要別人給了她一點善意,哪怕後來害慘了,她也狠不下心來。
皇后還和往常一樣,衝着夏瑾禾頷首,她儘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正常一些。
“累了吧,宮裏還有些桂花糕,你趕快去喫些。”
夏瑾禾彎着眼睛笑了。
皇后娘娘倉促地擦了下眼角,低頭使勁眨巴眼睛,藏住自己眉目見的溼潤。
侍衛們在原地停了下來,訓練有素。
最後,夏瑾禾一個人靜悄悄地走了進去。
儲秀宮裏很安靜,安靜到剛到門口,她就聽到了顧千渝急促的呼吸聲。
她裝作不在意,慢慢走到門口,敲了敲門邊。
屋內隱約還能聽見顧千渝乾嘔的聲音,估計是傷口發炎了。
“進。”他聲音很輕。
夏瑾禾推開雕花木門,站在門口愣了下,遲遲沒有邁步。
“過來。”顧千渝勾脣笑了下。
屋內的血腥味有些重,夏瑾禾下意識後退一步。
“怕我啊。”顧千渝輕咳兩聲,聲音透着些啞意。
夏瑾禾還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顧千渝起身,扶着桌椅,來到夏瑾禾身前,兩人之間的距離驀然拉近,夏瑾禾只堪堪到他胸口,一隻泛着涼意的手猝不及防貼在了夏瑾禾的額頭上。
“倒是退燒了。”顧千渝嘴角勾了下,聲音柔和,“身上還難受嗎?”
夏瑾禾眸色複雜地看了顧千渝一眼。下意識想要推開他。
手掌不經意碰到了顧千渝的心口,頭頂上方傳來男人喫痛的悶哼聲,但是他像感覺不到疼一樣,直接長臂一伸,抱了夏瑾禾一個措手不及。
“受委屈了。”
夏瑾禾沒反應過來,兩隻手懸在顧千渝身後。
“在水牢裏害怕麼?”溫柔的聲音順着旖旎的空氣蔓延着夏瑾禾的耳蝸。
她還是沒忍心,伸手環住了顧千渝的腰身。
“讓我抱一會。”顧千渝的聲音帶着顫意,一滴晶瑩落在了夏瑾禾的指尖。
夏瑾禾後知後覺到,顧千渝哭了。
“你……”
夏瑾禾實在是不會哄人,“你別哭了。”
顧千渝低笑一聲,抱着夏瑾禾的手慢慢變鬆。
顧千渝暈了過去。
夏瑾禾伸手給顧千渝探了探脈。勉強把人放在了牀上。
守在牀邊看了一會,夏瑾禾苦笑一聲,她現在腦子很亂。
儲秀宮現在是一個人也沒有,不用想也知道是顧千渝有意支出去的。
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就是抱自己一下?還是有更大的陰謀在等着她?
“夏娘娘。”七夜從院子裏走了進來,“主……我家娘娘怎麼樣了?”
夏瑾禾:“身體太虛,暈了過去。”
七夜將手裏的糕點往前遞了遞,“娘娘,主子讓屬下給您準備的。”
夏瑾禾沒注意七夜說話顛三倒四的,現在在顧千渝身上發生任何事情,她都不會覺得奇怪。
盤子裏是各式各樣的糕點,都是夏瑾禾愛喫的。
她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娘娘,您喫完休息會,等主子醒了,他自會告訴你。”七夜依然有禮有節道。
“咳咳……”屋子裏又傳來了顧千渝的輕咳聲。
夏瑾禾沒辦法裝作沒聽到了,顧千渝總是這樣,打一個巴掌,給一顆甜棗。
當她真的恨他的時候,忽然間發現他的溫柔早已經滲入四肢百骸,那時候,已經不忍心對他說任何重話了。
夏瑾禾撫了撫顧千渝的後背,“喝點水緩緩。”
顧千渝喝了半碗茶水,輕笑一聲,“不生氣了?”
夏瑾禾忽然就有些彆扭,下意識否決道:“我沒生氣。”
“沒生氣一開始離那麼遠。”顧千渝聲音低低地,不知道是不是夏瑾禾的錯覺,她竟然從中看到了一絲傷感。
鬼使神差地,夏瑾禾伸手僵硬地抱住了顧千渝。
和之前顧千渝抱着她的感覺不同,夏瑾禾明顯感覺到顧千渝的身體也僵了下。
顧千渝脣角忍不住翹了起來,他沒想到夏瑾禾會抱他一下。
藉着擁抱的姿勢,夏瑾禾注意到了顧千渝脖頸處的劃痕,“脖子怎麼受傷了?”
顧千渝沒反應過來,“有嗎?”
夏瑾禾鬆開抱着顧千渝腰身的手,輕輕碰了下,“疼嗎?”
顧千渝眉心蹙了下,“可能是不小心碰到的。”
這一看就是匕首的劃痕,夏瑾禾一聽到這句話,直接被氣笑了。
“你之前是不是就是這樣騙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