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捻了捻,水沫在指尖暈開。
水牢中並沒有很多人,遠遠地看過去,裏面散發着陣陣刺骨的寒意,不用想,也知道牆面一定很冷。
“呵,”水牢中冷不防傳來一聲嗤笑,是那道閒散的調子,“膽子還挺大。”
“一般人看到血掉下來,魂都要嚇沒了。”
老婆婆和那個老頭也跟着笑了起來,一瞬間水牢裏的氛圍有些可怕。
夏瑾禾怔了下。
那人似乎是被夏瑾禾的動作取悅了,笑了聲,“不信,你擡頭看,頂上都是掛着死人。”
水牢光線實在是太過於昏暗,夏瑾禾只能靠嗅覺,鼻尖沒有聞到任何血腥味,確定從上面落下來的液體是水後,她大着膽子往前走了幾步。
總歸她現在是沒有退路的。
眼睛逐漸適應黑暗後,夏瑾禾看清楚了水牢的佈局,中間是一灘黑色的液體,寬大的空間裏簡單地被分成兩個部分。
剛剛說話的人就被綁在兩側。
在一衆老弱病殘中,有一個男人不止手腳被烤了起來,眼睛也被蒙上了,如果夏瑾禾猜的不錯的話,她在門口的時候,那慵懶的調子就是他發出來的。
“喲,竟然沒被綁。”許是感知到了夏瑾禾的動作,那人繼續調笑道。
夏瑾禾擡眸,果然看到那個男人嘴脣張合,一旁被烤住腳的老婆子衝着夏瑾禾笑了笑,“別理他,在水牢裏待久了,腦子有些不正常,就喜歡嚇唬小姑娘。”
夏瑾禾:“……”
“人家是皇親貴胄,在這裏只是體驗人間疾苦的,什麼時候玩夠了,說不準就回去了。”
這話一說完,老婆子對面的老頭也笑了笑。
致死那男人幽幽開口,語氣裏滿是怨懟,“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水牢四處都潮溼的很,根本就沒有能下腳的地方,夏瑾禾的襦裙上早在進來的時候就沾上了泥漬。
“小姑娘,就你一個人,直接跑了多好,怎麼這麼聽話?”老婆子舔了舔脣,似乎有些遺憾。“我要是你,剛剛就在門口跑了。”
水牢外面確實空蕩蕩地,寸草不生,當時要跑的話,也不是走不了。
但是,跑出去又能如何呢?
她的身份地位在這,只要她還在京都城就早晚會被發現。
估計也是那幾個小太監也覺得,夏瑾禾一個弱女子不能折騰出什麼大風大浪的,連拷一下的步驟都省了下來。
“看什麼?”老婆子注意到夏瑾禾的目光一直看着她的腳鐐。開口道:“別看了,解不開的。”
夏瑾禾搖了搖頭,這種鐐銬她曾經在醫仙谷的時候似乎是見過的。
解開倒是能解開,只是她也不是多管閒事的性子。
“老婆子我都一把年紀了,對烤着不烤着早已經沒什麼執念了。”老婆子頓了頓,“只是姑娘,你年紀輕輕地,怎麼也被壓到水牢了?”
夏瑾禾搖了搖頭,反正衣服也已經溼了,她也不是什麼講究的人,隨意找了塊石頭坐了上去。
水牢裏幾人見她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一個個眼神都變的有些意味不明。
水牢裏前前後後也有幾百人,只不過活下去的,並且到了這把年紀的,也只有他們三人。
水牢的可怕一直都不在於裏面的人,而是環境幽閉的可怕,水滴從高處一滴滴沒入體內,晚上蚊蟲又多,日復一日,早上害怕,晚上睡不着,心理素質如果不強大的話,被嚇死的概率就會大上很多。
再加上食物匱乏……在水牢尋死是很容易的。
夏瑾禾相信,這幾個人現在還活着,一定是有執念支撐着的。
夏瑾禾沒再說話,現在她不想相信任何人,也不能相信水牢裏的這些人。
只是,她心裏還有一絲僥倖,她總覺得顧千渝會來的。
“打個賭吧,我賭這小丫頭活不過三天。”老婆子自以爲聲音很小道。
“這丫頭,比之前來的人都要沉穩的多,這頭蓋骨也是說坐上去就坐上去了,最起碼得十天。”對面的老頭反駁說。
夏瑾禾睜開眼,“你們敢不敢再大聲一點?”
“……”
“那我們小聲點?”
看着這兩人一唱一和地,夏瑾禾心思一動,“若是我幫你們把這鐐銬解開,你們能出去嗎?”
幾乎是夏瑾禾話音剛落,老婆子和老頭都愣住了,也不知道是想起來什麼,興奮直達眼底。
那眼神很純粹,沒有一絲慾望。
夏瑾禾忽然就很好奇,這麼單純的人會是因爲什麼原因被送入這暗無天日的水牢之中。
“你們——”
暗處那個男人低笑一聲,打斷了夏瑾禾的話,“怎麼,繞了半天,你就是不想給我也解開?”
“你是不是暗戀我,所以想和我單獨待在一起?”
夏瑾禾:“……”剛剛在外面的時候,也沒發現這位這麼有自信。
“丫頭,你別理他,被關太久了,這兒有問題。”老婆子笑着瞥了那男人一眼,又衝着夏瑾禾指了指自己的頭部。
夏瑾禾:“……”
好像他們就這麼在水牢裏待着也能活的很好?
夏瑾禾搖了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扔了出去,“你們能悄無聲息地溜出去嗎?”
老婆子笑了笑,“能是能,被關在水牢裏的生前都是罪大惡極,要是連這點武力值都沒有,說出來不是讓人笑話。”
老婆子笑着笑着,眸光就暗了下來,“不過,這鐐銬解不開的。”
“我都被關在這二十八年了。”
夏瑾禾心臟一滯,否認道:“也不都是罪大惡極。”
她也該回去了,出去這麼久了,還真有點想醫仙谷,想醫仙谷的仙風道骨的人。
“小丫頭,你憑什麼這麼覺得我們不是壞人?”男人雖然被矇住了眼睛,但是夏瑾禾總覺的男人看着她的那道目光有如實質,一次不落的盯着自己。
“很多事情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夏瑾禾笑了笑,“立場不同,又何談對錯?”
夏瑾禾承認她這次過於草率了,但是她很想賭一把。
賭贏了,置之死地而後生,賭輸了,入地獄爲厲鬼。
她從袖口中拿出一點白石花粉末,到入鎖孔中,又拿出一條綠色的枝蔓,然後是一枚銀針,輕輕一調,那腳鐐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