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蝕骨火神 >第三百一十三章 隔桌有耳
    “難怪噢!看來你是病得不輕呢!看來你本來應該是挺白的,就是生了一場大病才變黑的。哎,你可真可憐。”那小男孩說着嘆了口氣。

    江烈憋着笑思忖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天真無邪,童言無忌。隨便糊弄一下還真容易。”

    那小男孩從背後的籮筐裏掏出了兩塊獨立包裝的月餅:“歌也給你唱了,你問的問題,我也都回答你了。所以,月餅你買嗎?”

    江烈連忙從兜裏掏出了一沓虯幣按在桌上:“我買兩塊,這些錢你儘管全拿去,多的就算我賞你的。”

    “太多了!我再多拿兩塊給你!”那小男孩匆匆忙忙地將手中的兩塊月餅放到桌上,又抓出兩塊月餅放下,抓起那一沓錢塞進兜裏,扭頭就大步流星地跑走。

    段彪望着那小男孩逐漸模糊的背影,笑道:“他怎麼跑那麼快,跑得都沒人影了。”

    江烈打趣道:“我多給了他錢,他應該是怕我反悔把錢要回來,所以趁我還沒反悔趕緊溜走。”

    “客官,蛋炒飯烤鴨腿牛雜湯套餐來嘍!”那攤主端着一個大盤子穩健地走來,一碗接一碗地放到桌上,“客官請慢用!”

    二話不說,江烈與段彪便開始狼吞虎嚥了起來。

    “炒麪加蛋配肉丸湯!兩份!先拿兩個碗來!”

    江烈循聲望去,只見披盔戴甲的一胖一瘦的兩個象軍士兵熟稔地佔了位,點了餐,其中胖的那一個還將一罈看起來沉甸甸的酒罈放到了桌上。

    “軍爺,碗來啦!”那攤主端來兩個碗,熱情洋溢道,“軍爺,是老樣子吧?炒麪加蛋和肉丸湯?剛纔柴火燒得旺,沒聽得清楚。”

    “對,老樣子,肉丸湯記得加點蜂蜜。”那個胖兵點頭道。

    段彪低聲道:“象湄人還會到這種路邊攤打尖啊,還挺接地氣的。”

    “噓。”江烈盯着鄰桌的兩個象軍士兵,低聲道,“先別說話,豎起耳朵認真聽,認真聽他們的聊天內容。”

    那胖兵倒滿了兩碗酒,與那瘦兵碰杯之後,二人皆一飲而盡。

    “他奶奶的,都說中秋月圓人團圓,老子已經兩年沒跟我媳婦團圓了!老子真是上輩子造了孽,這輩子纔來當兵,幹這種苦差事!”那瘦兵連連嘆氣,“駛他孃的,以前打仗就打仗,巡邏就巡邏,倒也沒什麼太艱苦的,就是他孃的神獅人來和稀泥,再也沒安穩日子能過!”

    那胖兵嘆着氣搖了搖頭:“可不是嘛,神獅人來之前,咱們受過什麼窩囊氣?虯誓的軍隊壓根不禁打,咱們哪裏打過敗仗?老百姓們都跟咱們俯首稱臣,咱們走到哪兒都跟大爺似的。自打神獅人來了,咱們丟了多少地盤,我都不曉得撤退過多少回了。神獅人這會兒是還沒打到這兒來,再打過來,咱們就得繼續撤,再繼續撤,就得撤回姥姥家去嘍。”

    那瘦兵倒滿兩碗酒,跟那胖兵乾了杯,搖頭晃腦道:“老子是真想早點撤回姥姥家去,這邊是真待不下去了,每天就提心吊膽着,做夢都怕神獅人打過來。也別說什麼神獅人了,獅炎軍那個大帥,他就根本不是人啊!也不曉得他是什麼牛鬼蛇神,本來都說他死了,後面不曉得咋的就又活過來了,這哪裏是人啊?”

    “大帥,他說你不是人。”段彪捂着嘴偷笑道。

    “噗!”江烈原本憋住了笑,但被段彪這麼一說,將滿口的湯水噴到了段彪的臉上,爲了掩飾自己的忍俊不禁,連連假裝打了幾個噴嚏,揉着鼻子道,“哎,也難怪人家說八月中秋山林涼,大晚上的還真有點涼。”

    兩個象軍士兵都同時瞥了江烈一眼,但又立馬同時喝起了酒。

    那胖兵打了個嗝,又嘆氣道:“你曉得他不是人,我也曉得他不是人,難道大元帥不曉得嗎?難道皇上不曉得嗎?我都不曉得繼續待在這裏除了徒增傷亡以外還有什麼別的意義。反正咱們當兵的命就是賤,咱們在這裏天天過着苦不堪言的日子,皇上在宮裏頭照樣歌舞昇平,壓根就沒把咱們當回事。”

    那瘦兵擺了擺手:“那歌裏頭不是這樣唱的嗎?說什麼——陛下欲收兵,鄭帥願還朝。無風不起浪,八成是宮裏傳出了什麼風聲了,或許皇上確實已經在考慮收兵了。他孃的,老子就希望待會兒喫完回去,上頭就跟老子說,聖旨到了,咱們可以回家了。真的是一刻都不願意多待了!”

    “是啊,而且上頭沒有投降的話,咱們也不敢私自投降,打不過就得跑,跑不掉就得死。”那胖兵保持着唉聲嘆氣,“反正咱們這會兒就是得過且過了,過一天算一天,多活一天就是賺。至於那些行軍打仗的事,誰愛打仗誰去打。還有這些治安管理之類的事,誰愛管誰去管。反正我是不樂意管那些雜七雜八的大事小事。”

    那瘦兵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要是神獅人打過來,咱們也沒必要太認真,要是有冤大頭要去衝鋒陷陣,那是他們的事。老子管他去死,老子可不願意去送死,媳婦跟孩子還在家裏等着老子呢,老子可不能把命搭進去。只要神獅人敢來,老子就敢跑。”

    那胖兵笑道:“神獅人肯定希望所有人都是跟你一樣的思想,那他們也能早點回家,早點回他們的神獅國去找他們的皇帝老兒交差。”

    “哪需要神獅人希望啊?你小子心裏頭還沒點數嗎?這壓根就不需要希望,這差不多就是事實了。”那瘦兵抿了一口酒,呼了一口氣,“特別自打那歌開始流傳,沒人管這首歌是誰寫的誰編的,沒人管歌詞是真是假,反正就是虯誓人唱着樂呵,象湄人也跟着唱樂呵。那歌編得好啊,將帥無擔憂,士卒沒煩惱。只要咱們保住性命,熬到皇上宣佈收兵,那咱們就真的沒煩惱了。”

    “軍爺,炒麪加蛋的和肉丸湯來嘍!”那攤主端來那兩個象軍士兵點的餐,叮囑道,“剛出鍋的,您慢着點喫,小心燙!”

    待到那攤主走後,那胖兵傻笑道:“你說,會不會明天就收兵了?要不咱倆打個賭,就賭一頓夜宵。我賭明天還不會收兵,你賭明天就收兵,怎麼樣?”

    那瘦兵假怒道:“駛恁孃的,老子頭殼有病纔跟你賭。你這不是穩贏嗎?明天不收兵,你穩賺老子一頓夜宵。明天要是收兵了,你小子也不虧啊,相當於你小子用一頓夜宵完成了一項心願啊!你他孃的真是個經商的天才,當兵真是委屈你了,屈才了!”

    江烈聽得津津有味,低聲道:“這倆人有點意思,我得跟他們打打交道。”

    段彪蹙眉道:“打打交道?你要跟他們搭訕啊?人家好歹是象湄的兵,在他們投降之前都是咱們的敵人。你是打算跟敵人嘮家常?這合理嗎?”

    “合理,太合理了。”江烈捂嘴低聲笑道,“你還聽不出來嗎?他們的狀態是這樣的——象裝雖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神獅心。”

    “啥意思?”段彪問道。

    江烈解釋道:“他們穿的是象軍的盔甲,但他們內心卻嚮往象軍早日投降收兵回家。這樣來看,他們其實不是敵人,而是敵人的敵人。敵人的敵人那就是朋友了,跟朋友嘮嘮家常不過分吧?而且他倆聽起來都挺好說話的,咱剛纔不是買了四塊月餅嗎?這攤的頭家還會送,咱們兩個人一時半會兒也喫不完,不如送他們兩塊,就當是見面禮。放心吧,哪怕他們要跟我幹一架,你還擔心我打不過兩個無名小卒嗎?”

    於是,江烈便抓起兩塊月餅,起身走到了鄰桌,微笑道:“二位軍爺晚上好,中秋節快樂!”

    那瘦兵將江烈打量了一番:“有何貴幹?”

    江烈恭恭敬敬地將一塊月餅遞給了那瘦兵,又將另一塊月餅遞給了那胖兵,保持着微笑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每逢佳節,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有家歡喜是因爲團團圓圓,有家愁是因爲未能團圓。二位軍爺旅居他國,正值中秋佳節之際,想必是倍感憂愁吧?”

    那瘦兵點了點頭:“憂愁歸憂愁,你小子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莫名其妙拿來兩塊月餅,又莫名其妙吟詩,莫名其妙講什麼歡喜什麼愁的。你要搞什麼名堂就直說。”

    江烈拉來椅子坐下,正色道:“軍爺,你們想家嗎?”

    那瘦兵又點了點頭:“想啊,豈能不想?”

    江烈緩緩點頭道:“那你們的戰友們也都像你們一樣想家嗎?”

    那瘦兵又點頭道:“想,沒有人不想。”

    “這就對了。”江烈一本正經道,“有一個極其高效的辦法能夠讓你們回家,就是投降。只要貴軍一投降,你們所有人就可以平安無事地回到象湄,那就萬事大吉了。”

    那瘦兵笑道:“他孃的,你小子還挺懂。你小子是把老子當傻子嗎?你小子懂的道理,老子能不懂?但老子就是個兵,最平平無奇的兵,投不投降可不是我們說了算的。你以爲老子不希望投降?老子沒那本事,這得大元帥才能說了算。大元帥說了也沒用,得皇上的聖旨到了,那纔是能夠蓋棺定論的。”

    江烈緩緩搖了搖頭:“軍爺,此言差矣。試想一下,比如說一家酒樓,要開要關自然是掌櫃的說了算。但是,倘若酒樓裏的所有夥計,包括挑水的、劈柴的、燒火的、掌勺的、跑堂的,所有夥計都罷工,而且沒有別人願意來打工。你說,這樣的話,即便掌櫃的還想繼續經營這家酒樓,這家酒樓還有辦法經營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