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們兒家家的哪兒配喫這麼好?
他們的認知裏,婆娘不聽話就揍,揍幾頓就老實了,哪兒見過這樣事兒的?
孫大棒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還是那個上了戰場殺敵就跟收命鬼似的男人麼?
這還是軍營裏誰看他的眼神兒不對,他就要把人揍到喊‘爺爺’的男人麼?
瞅瞅,娘們兒把粉兒喫完了,他還把人家剩下的湯給喝了!
簡直:……
然後,他就看到令他更不能接受的,娘們兒喫完了,老大還給倒茶,她端起茶不是喝的,而是漱口。
老大給她倒了三杯茶,第三杯才喝。
“你快去前頭吧,有病人在等你!”蔣紹起身將孫芸送出堂屋,招呼錢大娘來收拾碗筷。
孫芸只是應了一聲兒就走了。
孫大棒看得目瞪口呆。
蔣紹知道他們在想啥,但他不想多說啥,該說的昨晚都說了。
怎麼做就看孫大棒自己的選擇。
故而他直接撩袍子坐在門檻上問孫大棒:“怎麼樣?是想清楚了?留下來還是回老家?”
孫二孫山都緊張地看着孫大棒。
孫大棒頂着青紫重重的臉道:“老大,我們留下來,不回老家!”
“往後在家裏,我們喫啥,她們孃兒幾個喫啥,我們穿啥,她們孃兒幾個穿啥!”
蔣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道:“這幾天你們好好用藥去去身上的蝨子,都收拾得乾乾淨淨的,身上沒蝨子之後就送去學堂唸書。
男娃女娃全送去!”
孫大棒連連點頭。
蔣紹起身:“帶着鋤頭和砍柴刀,鋸子跟我上山!”
芸娘買了幾個小三頭,且他們自己還分了六十畝三地,這些山地芸娘要用來種果樹藥材,得先清理出來。
田地裏有短工,倒是不用人管。
蔣紹把人帶到山腳,他指着山地對孫大棒三兄弟道:“把雜草除了,亂七八糟的雜樹灌木砍了。
長得碗口大以上的樹不要動。”
“清理出一個山頭,給你們五兩銀子。”蔣紹道。
這個價錢是孫芸定的,清理山頭的工作很是繁重,若是按人工算,她不知道幹活兒的人會不會偷懶,故而乾脆來個包乾。
五兩銀子,就是五千文,現在請一個短工大概一天是二三十文的樣子。
若按人工算的話,夠孫芸請老多人來幹活兒。
蔣紹認爲這是孫芸故意關照自己兄弟的,心中十分感動。
並不知道在孫芸看來,就是這個價錢也有壓榨之嫌。
要知道現代的人工可是很貴的。
“老大,不用給錢,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孫大棒不好意思地道,說心裏話,老大對他們真的是夠大方。
蔣紹道:“親兄弟明算賬,該你的你收着,將來該還給我的,你還我也是會要的!”
“且這錢是芸娘定好的報酬,過兩天他們幾個來了,也是這個價錢!”
“錢給你們,你們自己安排人手,人手不夠可以去村裏請人,壯勞力一天二三十的工錢。”
“這幾個山頭,芸娘要清出來種果樹和藥材,故而你們要動作快些,該請人就請人!”
看着他的背影,孫二就跟孫大棒嘀咕:“大哥,你這老大跟咱們不是一路人!”
“被一個娘們兒拿捏住了!”
孫三點頭附和。
孫大棒兩巴掌扇到他們的後腦勺,把兩人打得眼冒金星。
“閉嘴,幹活兒!”
“不想幹就麻溜滾回老家!”
兄弟兩人頓時不敢吭聲了。
孫芸的病人是鎮上來的,倒不是什麼複雜的病,她很快就給人開好了方子。
送走病人,她就乾脆說自己昨晚沒睡好,要回屋睡覺,然後門兒一關,閃進空間,去查找文獻。
摘抄如《誰說女子不如男》、《木蘭詞》這樣的戲曲,詩歌等文獻。
又找了些婦女解放的演講稿,這些演講稿她得慢慢看,然後從中摘抄一些可以被這個時代的人理解的東西。
她不是救世主,但她可以盡力留點兒什麼給這個時代。
至於說能不能起作用那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盡人事聽天命。
就算是感謝老天爺讓她能擁有曾經渴望卻不得的家。
“芸娘呢?”蔣紹回來就問錢大娘。
錢大娘道:“孫大夫說昨晚沒睡好,去補覺了。”
聽了錢大娘的話,蔣紹心裏就像針扎似的密密匝匝地疼。
蔣紹沒去打擾孫芸,而是扛着鋤頭下田,有主家看着,短工就不至於偷懶。
孫芸晌午纔出來喫飯,喫完飯又把自己關屋裏去了,蔣紹再度被關在屋外。
蔣紹有點恍惚,怎麼還生氣呢?
明明早上……
現在想想,早上那一幕跟做夢似的。
他哪兒知道孫芸只是鑽進空間裏去奮筆疾書了啊!
晚上喫完飯,雨天就找上了孫芸和蔣紹:“孫大夫,蔣爺,我有幾句話要講。”
“雨天先生請說!”孫芸笑着給他倒了杯茶,孩子們喜歡的武術老師,她很尊敬。
尊師重道嘛。
雨天起身推拒,沒推掉,就心安理得地端起來喝了一口。
“蔣爺的幾個兄弟拖家帶口的來,敢問蔣爺是要大包大攬,管他們幾家人一輩子,還是說蔣爺是僱傭他們幹活兒?”
孫芸:……
廠花說話這麼犀利的麼?
蔣紹放下茶杯:“自然是僱傭,房子也只是借他們住而已。”
雨天:“那我就直說了,若是僱傭,人數就多了,必須有個管事來統管着。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他們稱呼蔣爺也該稱呼老爺太太。”
孫芸道:“我喜歡別人喊我孫大夫。”
雨天瞥了一眼孫芸,沒有讓步:“您在醫館自然是孫大夫,可在家就是女主人,就是太太!”
“不能縱着下面的人沒大沒小,不然時間長了縱得大了心,主不主僕不僕的,禍事就該上門了!”
士農工商,在這個世界,醫是屬於第三等人,是匠人的範疇。
這也是雨天堅持的原因,孫芸不是不知道古代是怎麼回事兒的,但她有時候會忘記,會忽略。
蔣紹雖然看雨天不怎麼順眼,但還是認爲他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