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劍下蒼天 >第五十章 雷霆怒
    “姓楚的!你這又是什麼意思?”

    少卿咬牙切齒,緊盯着少女手中三尺清冷利刃。而見他如此狀若癲狂,楚夕若不由暗暗打個冷戰,遂把一口青鋒愈發緊攥,劍尖指地倒映幽芒。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已答應鮮于前輩教你遠走避禍,那便非要做到不可。”

    “做得到做不到,還由不得你一人做主!”少卿氣往上涌,大踏步又朝外走,霎時竟覺背後朔氣凜冽,縱在這酷暑時節依舊令人遍體生寒。

    他蔑然一陣冷笑,當下縱躍倏忽,數個兔起鶻落間反倒欺至楚夕若身邊,又並指如刀,赫然要將其手中兵刃格落。少女見識了得,就此鬆弛掌心,劍交左手,旋即嗤嗤數指疾探如風,所使正是楚家賴以成名的臨江指無疑。

    “你若再敢阻攔,我……我……”

    少卿雙目充血,一席威脅話語,卻只被楚夕若緘默以對,三尺青鋒行雲流水,儼然不失名家風範。

    少卿愈發心急,手間攻勢一記快過一記,奈何凡事往往過猶不及,他關心則亂之下,反倒使自身破綻百出,所幸楚夕若志不在傷人,否則就算其再有十條八條性命,也非得在今日全都一筆勾銷不可。

    少卿久攻不下,終於再也耐不住性子,匆匆兩掌斜拍直落,便往楚夕若面門發力。楚夕若秀眉微蹙,覺如此僵持畢竟不是辦法,乾脆將心念一橫,催動兵刃挾勢而上。

    她先是輕輕巧巧,同那掌風貼身劃過,而後劍如騰蛟,直取少卿胸膛而來。少卿大驚,咬破舌尖欲待拆解,電光火石間卻已回天乏術,轉眼頓覺左脅處一陣劇痛傳來,正是已遭少女一記劍柄牢牢打實,身形連晃幾晃,就此軟綿綿委頓在地。

    “事起從權,可也由不得你再來胡鬧!”

    楚夕若收劍入鞘,欲帶他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孰料少卿竟奮起餘力,猛地滾向一旁,更似因用勁過猛不慎牽動傷處,額上不由霎時汗如泉涌。

    “楚姑娘!算……算我求求你!求你讓我趕回離陽殿去!”

    少卿幾次想要起身,卻都因劇痛難忍無果作罷,只得倒在地上苦苦央求。楚夕若微微動容,一雙妙目凝望眼前之人,恍惚竟覺即便當日其遭楚人明折磨,性命幾近不保之時,似乎亦不曾如現下這般絕望無助。

    而倘若彼此易地而處,自己又是否能心安理得置身事外,全然視身畔最爲親近之人死活於不顧?

    “本事不濟只會欺侮後生晚輩,無恥!無恥!”

    鮮于承天怒氣衝衝,將子昀從一道指力之下救出生天,自身衣衫下襬則無風自動,顯然已將內力運使至絕高境界。

    楚人澈頰間隱約一紅,不免暗自抱怨崔陸二人身爲大派掌門,合力之下竟猶然不是這老兒對手,這才使自己被逼無奈,在衆人面前行此下作手段。

    便在此時,楚人明忽然閃身而出,倚仗着身邊人多勢衆,有恃無恐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這小賊年紀雖輕,卻難保今後不會做出什麼卑鄙齷齪勾當!我二哥這是防患未然,何來無恥之說?”

    “住口!當着各派同道的面,莫非是嫌丟人丟得還不夠麼?”

    楚人澈聲色俱厲,看似乃是呵斥胞弟,實則卻爲殺雞儆猴,話裏話外無不暗中指向崔陸二人。這二人身爲江湖耋宿,城府見識豈是尋常?卻又因剛剛遭旁人保全性命,只好面如死灰,暫且隱忍不言。

    “姓楚的,你爹楚含章在世之時,也算得上是普天之下響噹噹的英雄好漢,怎的生出來的幾個兒子竟會個個如此不堪?”

    鮮于承天滿面倨傲,目中餘光認定子昀並無大礙,總算堪堪放下心來。右腕倏擡,隔空凝作抓狀,遙遙指向遠畔劍架上一口烏黑長劍。那長劍喫力之下,登時化作一道耀眼玄芒,被其順勢攥在手中。

    “人都說你楚人澈武功高強,今日我倒要看看,這又到底是不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楚人澈面如止水,知他適才之舉是爲揚刀立威,好教衆人不敢輕舉妄動。而自己身爲天下正道表率,自不可在其面前示弱,當下暗提內息,沉聲迴應。

    “鮮于先生成名日久,原是我等人人敬仰的前輩高人。不過此番事關者大,人澈身爲楚家家主,那也自然責無旁貸。”

    言訖,他便兩肩微聳,暗暗使個眼色。楚人明忙樂不可支上前,邊替兄長將背上一席皁色大氅摘下,邊不迭從旁擠眉弄眼道:“二哥!趕快出手斃了這老東西!也好教大夥兒見識見識咱們楚家的威風!”

    楚人澈面色凝重,未置可否,腳下卻已徐徐走向鮮于承天,眉宇間掠過一絲陰戾殺氣,“鮮于先生明鑑,今日你我廝殺,實乃各爲師門。倘若待會兒人澈不慎傷您性命,還請萬勿見怪。”

    “大言炎炎只會聒噪不清,究竟是生是死,還是在兵刃底下見個真章吧!”

    鮮于承天不勝其煩,掣動青鋒率先發難。其劍勢騰蹈,譬若淵藪潛蛟,一朝驟起自當淫淪諸天。若非當真親眼所見,又有誰會相信如此風狂雨驟,石破天驚之勢,居然乃是出自一個耄耋老者之手?

    楚人澈應變驚人,右腕疾揚劃過腰畔,一般的與之拔劍相向。左手指風過際內力沛然,教嗤嗤輕響不絕如縷。

    鮮于承天面不改色,“呼”的一掌側邊拍出,俄頃雙方氣勁撞在一處,陡然皆覺一股萬鈞巨力侵體澎湃,不由各自連連退出數步。

    “若單隻同這些個蠢才相比,你的武功倒確要比他們高出甚多。”

    鮮于承天左手劃個劍訣,藉此掩飾指端顫抖。楚人澈目如爝火,只是此情此景既在面前,不知爲何胸中反倒感慨萬千。心道當真是歲月不饒人,遙想當年鮮于承天赫赫威名,於江湖之上如日中天,只怕斷然不會料到有朝一日竟會落得此種光景。唏噓之餘推己及人,真不知待自己日後垂垂老矣之際,又是否會有晚輩後來居上,教此刻情形再度重演一遍?

    他兀自緘口不言,另一邊廂鮮于承天卻已漸趨平復下來,橫劍護住心脈,縱聲高呼道:“來來來!咱們再來鬥過!”

    “鮮于先生年老體邁,不妨再多歇息片刻,人澈情願在此靜候。”

    “便是我已黃土埋頂,想要勝你亦是易如反掌!”鮮于承天素來自視極高,聞言氣得五內俱焚。全然不顧劇鬥良久,自身體力已漸不支,舉劍再度直刺,烈烈殺機竟較適才有過之而無不及。

    楚人澈心頭一懍,並不急於冒進,只以劍指拳腳嚴守門戶。鮮于承天固然強悍絕倫,然所到之處卻盡是銅牆鐵壁,一連半晌仍舊毫無建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