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地說:“一股奶味兒,很好聞。”
溫蔓不禁也過去,逗弄小孩子,倒也很美。
氣氛柔軟,適合說些夫妻間的體已話。
霍紹霆逗着孩子,跟溫蔓說:“上午我見過舅舅的主治醫生了,情況有些複雜。”
溫蔓心一緊,連忙問:“有治癒的可能嗎?”
“不好說!一半吧!”
霍紹霆說完,注視着妻子紅了眼睛,不禁騰出一手輕拍她:“別哭!我再想想辦法!”
溫蔓輕嗯一聲。
她靠在他肩頭,沒有說話。
半晌,霍紹霆忽然開口:“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會告訴明珠的。”
他了解自己的妹妹。
嘴狠心不狠。
她確實也是打算跟陸謙斷了的,但若是陸謙沒有了生存機會,他想明珠會想見最後一面的,或者是陪着度過最後一段時光。
正是因爲了解,所以霍紹霆不想她的人生留下遺憾。
但是現在,爲時太早。
溫蔓心情頗有些沉重,次日便抽空去看陸謙,不巧得很陸謙去檢查了,她又有其他事情就先離開了。
柳祕書送她離開。
他自己又屁顛屁顛地趕到檢查中心,想着去接陸謙。
到了b超市門口。
他是看見陸謙了,但是同時還有一個人,就是明珠。
應該說,是兩個人。
明珠懷孕了,肚子隆起的樣子,看着有五六個月了。
她產檢,跟陸謙不期而遇。
昔日愛人四目相對,陸謙注視着她的肚子,啞聲開口:“有五個月了吧?”
明珠紅了眼睛。
她看着陸謙一身病服。
仍是很瘦,面孔蒼白,怎麼他的病還沒有好麼?
陸謙順着她的目光,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自嘲:“前陣兒應酬喝多了,住了一週了。你……”
柳祕書上前,含笑說:“這裏人多,要不找個清淨的地方說話吧!”
陸謙看着明珠。
明珠不傻,他的反應說明他早知道她懷孕。
但4個月過去,他隻字不提。
他沒有挽回他們的婚姻,他爽快地簽了字,或許他也覺得不適合吧。
既然他都能想通,那麼她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明珠微微一笑:“好!”
這家醫院很高端,樓下就有咖啡廳。
他們坐下喝咖啡,實際也是喝白開水,柳祕書識趣地坐到另外一桌。
明珠盤着杯子。
她輕聲問:“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陸謙沒有否認。
他嗯了一聲:“上次在醫院時,就知道了。”
“所以你去公寓看我,因爲這個孩子?”
……
陸謙靜靜看她。
她懷孕五個月,肚子大了許多,但是人不見胖。
可見,過得並不好。
他有些心疼,可是如今他連一句安慰的話也不敢多說,他的病情很複雜,能不能挺過這一關真的很難說。
若是挺不過去。
他希望明珠能放下……放下他們這段感情,重新開始。
他甚至有想過。
是不是這個孩子不來,她以後會生活得輕鬆一些,但是最後他還是自私地選擇沉默,因爲這是他們兩個的孩子。
以後,爍爍也有骨血相連的人。
陸謙這樣乾脆,明珠覺得自己再沒有不能放下的,她微微仰起頭才止住要掉不掉的眼淚,她輕聲說:“陸先生放心,我不會要你負責的,這個孩子我自己養……”
她說完,自己也覺得沒有意思。
她總歸不是以前了,很有風度地又關心他一句:“以後少喝點兒酒,煙也少抽,你這個年紀了要養生。”
若在過去,他定是不服氣的。
可是現在陸謙卻點頭:“是啊!是得養生!”
他目光深深。
明珠再也呆不下去,她拿起桌上的包,低聲說了聲抱歉就要離開……柳祕書看他們談得不開心,纔想攔着。
陸謙輕聲道:“讓她走吧!”
他想,明珠現在不想讓人看見她的狼狽,她一定是想找個樹洞藏起來,好好地哭一場。
這些年過去,她其實還是個脆弱的小姑娘。
可是他,早不是過去的陸先生了。
……
明珠出了醫院。
她連b超都沒有做,上了車也是魂不守舍的。
司機送她,她也答非所問。
最後她喃喃地說:“送我去廣元路。”
司機對那一帶是熟悉的,那兒嘛,很多有錢人養了小情兒在那兒,那邊的小公館可是別緻又有情調的。
路上,他爲討明珠喜歡,說了好些上流社會的趣聞。
明珠輕輕彆着臉。
“你信嗎,我曾經也被人養在那兒半年。”
司機乾笑出聲:“這哪能呢!在b市這個地方,有哪個敢不要命的……”
說到這裏,他住了嘴。
他想起一個人。
陸謙,陸先生……
是了,陸謙當年是有這個能力的,神不知鬼不覺的。
司機氣憤。
明珠有些恍惚:“我想再去看一看。”
車子開了半個小時,緩緩停下,明珠讓司機下午來接。
她從包裏找了半天,找到鑰匙。
原來,她一直放着。
原來,她一直沒有能把陸謙放下。
原來,她一直沒有走出來。
明珠打開門,瞬間,聞到裏面祖瑪瓏的藍風鈴的香水味,那是她最愛的味道,想不到這裏還有。
怎麼,陸謙還來嗎?
裏面整整齊齊的,桌上還放着一盤水果,帶着露水。
這裏是有人住的。
明珠走到廚房,打開冰箱的門,裏面的牛奶跟零食也都是她愛喫的。
她人不在,主人卻時時備着。
她不禁溼了眼眶。
爲什麼!陸謙爲什麼還要這樣!明明分開了,明明是他對不住她,明明他那樣乾脆地簽了字,爲什麼還要又作出這樣深情款款的樣子來!
爲什麼,他又搬到這裏住。
她忽然感覺到窒息。
她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
明珠驀地打開門,想逃離出去,就像是逃離這段讓她痛苦的感情。
陸謙站在門口。
他換了便服。
仍是他愛的深色系,仍是好看,只是清減許多。
他靜靜凝視她,也看着她眼角的淚水。
“明珠你還愛我,是嗎?”
明珠顫着脣看他,她不敢讓自己太激動,她扶着肚子慢慢地靠在牆壁上,良久她才低喃:“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她是愛他,但更恨他!
陸謙把門關上。
他彎腰換上拖鞋,也拿了一雙給她,當時他是蹲着的。
姿態說不出的卑微。
明珠沒肯動腳。
他輕聲說:“留下喫個飯吧!我來做!”
明珠不願意:“我要回家了!”
陸謙輕擡起她的腳,聲音溫柔低啞:“司機回去了,這裏輕易打不到車,再說我也不放心!吃了飯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