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糧入庫有條不紊,各級官吏都是老手,此事向來由辛何負責;棉花收購製衣之事楊安玄派給了趙田督促,交待趙田收購的棉花要儘快製成棉衣。今年新增了棉帽、棉鞋等物,十萬套衣物要趕在十月前送往北雍州和秦州,時間緊任務重,棉花事物要先緊着軍衣。
趙田不敢怠慢,今年楊湫將棉花事物交給了女兒趙萱和女婿張鋒的妹子,都是自家人,千萬別出疏漏,下不來臺是小事,要誤了主公的北伐那真該死了。
趙田經常會想起往事,現在擁有的一切恍如夢中,自己原本只是楊家一名普通族兵,最大的可能便是戰死或受傷退伍,自打跟隨主公從洛陽前往新野,命運便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隨着主公步步登高,自己也隨之水漲船高,用老伴的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趙田沒少對張鋒說,做人要知恩惜福,千萬不能做對不起主公的事。雞犬沒什麼本事,護主是自己的本份,誰要做出對主公不利的事,便是女兒、女婿也不能輕饒。
義陽郡治所平陽城(今信陽市),太守楊安深設宴招待司馬趙田,昔日的家兵地位已然在己之上,楊安深難免有些幽怨。這些年過去了,安玄不
願遷升自己爲刺史,難道忘了自己是他的嫡兄嗎?枉自己從小帶着他玩,對他疼愛有加。
趙田看着發福胖了一圈的楊安深,心中暗自感嘆,當年楊族的多數人都以爲深郎君會接替家主成爲掌舵人,誰知玄郎君脫穎而出,帶領着楊家走向鼎盛,如今的楊家已從四品門閥升爲上品門閥,甚至有可能更上一層樓。而當年衆人寄以厚望的深郎君,早已變成了酒囊飯袋。
雖然官職在楊安深之上,趙田對他執禮甚恭,這讓楊安深多少感覺有些安慰。幾杯酒下肚,楊安深開始向趙田抱怨三弟薄待自己,趙田表面唯唯,心中暗哂。
深郎君這些年任義陽太守,除了將一個個美姬納入府中,爲楊家誕下幾名兒女外,真是乏善可陳。
義陽地廣人多,土地肥沃,楊安玄爲照顧大哥將膏腴之地授予他,可是義陽稅賦在諸郡之中居然處於中下,甚至比不過巴東郡;而楊安深利用權勢,徵召選用官員時收取世家好處,治政無方,弄得整個義陽郡烏煙瘴氣。
循行何青奉主公之命到義陽郡查處案件,楊安深收了好處居然縱容包弊、阻撓何青。何青和自己一樣,當年是楊家的族兵,楊安深仗着身份斥責何青,不准他秉公處置,何青只得回襄陽覆命。
楊安玄震怒,再次派何青帶了自己的親筆指令前去,對於犯事的官吏加重懲處,而且給義陽郡派了一名郡丞,名
爲相助楊安深,實際上將他架空。
楊安深大爲不滿,認爲楊安玄不顧及自己的顏面,到襄陽向袁氏哭訴。袁氏替楊安深出面講情,楊安玄無奈,只得讓楊安深兼任雍公府參事,官居四品,又將山茶油的生意分出一股給侄兒楊輝,總算將楊安深安撫下去。
很快楊安深便喝醉了,趙田告辭回到驛館,女兒趙萱帶着張蘭已經在屋中等候。父女見面,趙萱先問了問家中孩子的情況,得知母親田氏和婆母孫氏把兩個小孩照看得很好這才放下心來。
“你這丫頭,沒大沒小,居然敢威脅起爹來了。”趙田氣鼓鼓地道。
張蘭在旁“撲哧”笑出聲來,她沒少見趙叔趴在地上爲兩個侄兒做大馬,在兩個孩子面前趙叔絕對是“當牛做馬”。
看着父女倆逗嘴,張蘭心中滿是溫馨,一晃眼二十多眼過去了,一家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要是爹還在的話多好啊。
說笑了幾句,趙萱道:“爹,今年棉田豐收,估計平均畝產在二百二十斤左右,五萬畝棉田便是一千多萬斤,奴聽湫兒說軍中僅要五分之一,那也是二百萬斤,比起去年翻了五十多倍,各地官府按主公要求前去收棉了。”
趙田
撫着鬍鬚,肅容道:“主公交待愚,至少要保證十萬套軍棉服,還有配套的棉帽、棉鞋。”
張蘭曲着手指籌算了一下,道:“趙叔,眼下有製衣坊二百家左右,平均下來每家要生產五百件軍棉衣,還有棉帽和棉鞋。量倒不是很大,每個製衣坊二十個人手的話,一個月時間應該能完工。”
趙萱皺着眉頭道:“不能這樣算,今年棉花的量大,晾曬、摘籽、彈松等需要的時間會大大增加,而且棉花產地分散,要收聚集中也有時間損耗。今年最大的問題是人手不足,去年僅有二十餘萬斤棉花,召集做工的人手容易,今年翻了五十多倍,恐怕到時做工的人手不足,不能在九月底之前完成主公所託。”
張蘭被趙萱提醒,道:“前幾日奴問過管事,管事回稟今年工價提了三成,還是招不滿人。嫂子說得不錯,這可怎麼是好?趙叔,你前去與深郎君說一說,讓他以官府的名義徵役好了。”
趙田捋着鬍鬚,想着明日找郡丞楊延商量一下,找楊安深是沒有用的。
趙萱道:“楊安深的小妾何氏說過一個法子,將棉花稱重發放給百姓,讓他們屆時把紡好的棉線甚至布匹交來,按工付酬。奴想製衣的人手不足,不如索性也按此法行事,將棉花直接發給百姓,讓他們把製成的衣帽鞋交來便是。”
趙田笑道:“這個法子不錯,何氏人挺機靈的,可惜心
思太多了。”
趙萱補充道:“爲防着有人做假,交來的衣物繡上製衣的地址姓名,無非是多付幾個繡工錢,這樣萬一有事查找起來方便。”
趙田老懷大慰,笑道:“萱兒打小就聰明,此法不錯。”
…………
襄陽雍公府,黃富帶着魯湛前來稟報在陽信城的發現。楊安玄當即取來輿圖查看,又命人請王鎮惡、劉衷前來議事。
王鎮惡聽罷,道:“看來劉裕借與魏人互設榷市之機,暗中達成協議,以糧換馬。”
楊安玄默然,劉裕與魏人暗中交易他早有預料,真正讓楊安玄感到不安的是海船。雍軍與朝廷兵馬在漢江上交戰過,憑藉着車輪技術在速度和靈活性上領先,雖然朝廷的水師艦隻數倍於雍州,楊安玄仍沒太把朝廷水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