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晚來明月不驚鵲 >第二十八章,坦白
    阿晚說,百相寺和他早有約定,早在五年前,寺裏會尹門術法的人就已經開始了滿大塍關於我殘魂的搜尋,只他們術法不精,找了兩年也才找到一片。

    春去秋來,阿晚怎麼也沒想到,這幫半路出家的辦起事來效率居然這麼低,三年,湊齊我的魂,他們居然用了整整三年。

    更讓他生氣的是他們居然告訴他,即便湊齊了魂魄也沒辦法第一時間把我招回,因爲在這之前還需要一個載體,一個命數將近又未盡的載體。

    湊齊了魂魄再來找載體,這事兒可把阿晚氣的半死,也不顧尊老的就指着他們的鼻子罵了半天,言語突出只一個點,爲啥不在蒐集魂魄的時候同步進行載體的搜索!

    那天午後,一幫子黃土半埋的老和尚被他罵的夠嗆。

    他們想過撂挑子不幹,可他們不能,誰叫,他們也欠了阿晚的呢!

    自己定下來的規矩,絕不能自己帶頭破。

    所以,忍着他的憤怒,他們再次開始了復活我的計劃。

    直到一年後,蘇白洛的登門,才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覃,妁!覃家二小姐,十八歲,及笄卻又不老,年紀符合,是正二品鎮關將軍的妹妹,配得上他超品階端毅侯,身份上也不錯,面容麼,那就更不用說了。

    萬事俱備,只欠她雙腿一蹬!

    若不是阿晚親口所說,我怎麼也不會想到講究慈悲爲懷的出家人爲了還清跟阿晚的欠債,居然也會挑撥醫者與醫者的關係。

    醫者間的互不信任斷送了覃妁僅有的生機,卻爲我的到來提供了最佳時機。

    因百相寺,因尹平羌,因覃妁,我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睜開了雙眼,再一次體會到了這世間的溫度。

    我甦醒後丟了很多記憶,阿晚說這是術法的不良反應,他憑着對我的瞭解,也秉着想要弄清楚現在的我到底是不是蘇茗的心,弄了這場幻境。

    聽到這兒的時候,我看向他的眼神裏充滿了疑惑,就他之前的表現來看,對怎麼來的這幻境顯然是一無所知,既是一無所知,那又怎麼好說這幻境是他自己弄的。

    明顯就是不想說出弄這幻境真正的人來嘛,還編出這麼多非弄不可的理由。

    什麼爲了證實心中猜想!呃……他好像,是因爲我見到了此間的我,產生了很劇烈頭痛的反應直至暈倒昏厥後,才真正的確定下來我就是蘇茗的。

    所以……這幻境真是他弄的?他這演戲的功夫不去搭臺子唱戲也太虧了吧!

    “好端端的,怎麼聽個故事也嘟起嘴來了?”

    我搖了搖頭,“沒什麼,你接着說吧,之後呢?”

    之後呢?

    之後,就是他爲了救我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從幻境外拉了宋行舟進來。

    正當我疑惑爲什麼不是拉那些會術法的老和尚的時候他又說,“宋行舟並不是你我這樣的人。”

    不是人?“那是什麼?”

    “鮫!”

    “鮫?”我想了想,傳聞鮫人善樂,伏於礁石,有蠱惑人心,攝人心魄的本事,難怪我才聽他說了那麼幾個句話就委屈的不行,神魂不定,方寸大亂。

    “瞎想什麼呢?”他一個暴慄打上我的頭。

    我捂着被他打疼的地方,埋怨他一眼,“什麼瞎想,我纔沒有瞎想呢!鮫人善樂,也能蠱惑人心這都是書上寫的。白紙黑字,我纔沒瞎說。”

    “書?什麼書!”

    “就……話,話本子啊!”底氣越說越不足,怕他再賞我暴慄,我忙雙手捂着額頭,偷溜着一條縫,跟他撒嬌耍賴,“我…說錯了嗎?”

    他眼中笑意易盛,嘴角越發的向上勾起,“沒,沒錯!”

    放下手,我也適當認錯,“那真相是什麼?”

    他舒緩的眉微微挑起,目光放向前方,“他雖是鮫人也善音律,但聲音卻遠沒阿月你說那般神奇,造就你性情有變的原因,一半是你陡然見到另一個自己時產生的排斥反應,而另一半則是你暈厥後,他爲了救你放在你心魄處的一絲鮫人力。”

    “受其影響你大概會把心中的委屈一時放到最大。”

    細手撫上心口,摸着那裏此刻正跳動的十分雀躍的心,微微蹙起細眉,自己的身體裏裝載着別人的東西,這感覺怎麼都不太好受,彆彆扭扭的。

    不過細想之下,哪又有什麼自己的身體。

    “怎麼又不開心了?”

    “大概是那鮫人力還沒退吧!”半是敷衍,半是自嘲。

    他摸摸我的頭,“放心,我問過宋行舟的,這鮫人力只會在幻境裏的時候跟着你,出去了就沒了。”

    “真的啊!”不用一直這樣動不動的就發散性臆想各種不好,真的是……太棒了!

    “好了,現在事情我也瞭解的差不多了,還有最後一件事我要問你!”

    “好,你問!”

    “我今天性情大變那是這樣那樣的原因造成的,可今天的阿晚好像也和往昔的也不太一樣哈!說說吧,你是什麼原因啊?”不問清楚,還是耿耿於懷。

    “哎,這事兒啊!”他很明顯的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又鬆弛下來。

    “對啊,就,這事兒啊!”學着他的語氣,我再回道,“就這麼件簡單的事兒,所以阿晚你說說吧!”

    “其實……這事兒都要怪那宋行舟!”

    “又怪宋行舟?”我雖然對他沒有太好的印象,可阿晚也不至於把所有的鍋都往他一個人身上推啊!

    “不怪他怪誰?”他換了個離我較近的位置坐下,“阿月,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缺德,自己心上人跑了不愛搭理他,就要全天下的人都陪他一起難過。”

    “噗嗤~”被他委屈模樣逗得一樂,我自顧自的攪拌起了竈爐上的茶湯,“這又從何說起!”

    他接過我手裏新舀出的茶湯,“就是之前啊,我明白了自己對你的心意,就跟他閒聊怎麼追求你的時候想起了他們鮫人一族獨有的術法,託他幫我穿到你夢裏幫我問問你會喜歡上什麼樣的人。

    結果他跟我說,說你喜歡讀書人,尤其還那種整天之乎者也,大道理說個不停的窮酸秀才。我出身侯府,是再怎麼樣也是裝不出窮酸了,這不沒轍了麼就勉強扮了扮溫潤如玉的少年公子咯!”

    勉強……扮扮?他難道不知道我信了?還自我以爲是少年時發生的那些事兒變了他的性格。

    “阿月!你都不知道,跟你每次在下來在下去的憋的我有多難受。”

    “難受嗎?”我彎了彎嘴角,給他空了的杯子裏再添了一勺茶湯,“既然裝的那麼難受,怎麼不早點像現在這樣?”爲什麼,偏偏要等到宋行舟出現後,讓我誤會,讓我生氣!

    “我也想啊!可……我不敢嘛!”

    “不敢?”

    “是啊,沒這段日子的相處,沒我慢慢恢復本性後你也一樣如常的態度,我怎麼敢輕易不演,萬一,萬一你喜歡的就是那個醜樣子呢!”

    “我跟你在侯府裏待了那麼多年,我喜歡什麼東西,你會不清楚?”

    “清楚啊!”他接話反駁,漆黑的眸子裏反着月光,晶瑩閃亮,“我清楚你喜歡喫的東西,喜歡看的書,喜歡做的事,喜歡的地方,喜歡的習慣,可人又不一樣!”垂下眼,他頓了頓,才道,“我不知道!”

    因爲不知道,所以信了宋行舟的話,誤以爲了我喜歡的類型是溫潤的書生,又爲了讓我喜歡而傻傻的演了大半個月的戲。

    還真的,很傻,很可愛啊!

    走到早就因爲越說越激動站起,並且走到了一棵槐樹邊的阿晚的身旁,我擡起腳後跟,踮起腳尖,張着手慢慢擡到了他的額前,像哄小孩兒樣的輕拍了拍,“乖,不委屈,不委屈,現在不是知道了嗎?我喜歡的,是你啊!

    不喜歡將軍,不喜歡商人,也不喜歡愛讀書的,只喜歡阿晚你這樣的,你這樣的就很好!”

    “我……”

    放下擡起半懸的腳後跟,又匆忙的收回了撫他前額的手,背轉過身“好了好了,這天也不早了,如果阿晚你沒啥再要跟我說的,那我就先回去啦~”

    阿晚面上的呆憨神情,在我離開好一會兒後,才慢慢恢復過來,“呃……”他像想到什麼似的皺了皺眉,一副懊惱不已樣的撫拍上前額,“完了完了,明天要是被阿月知道了那件事,鐵定又要生氣了。”

    而跟他完全不一樣的我,此刻,正呈“大”字樣的平攤在牀榻上,望着屋下橫樑,嘴角笑意不減反升。

    看來,不單是阿晚那個笨蛋誤會了,我應該,也弄錯了。

    他喜歡的姑娘根本不需要文靜,他喜歡的,是我啊!可我,文靜麼?

    這個眉山月叫她打聽個人的喜好都辦不好,等見到了,可得好好說說她!

    不對,皺眉一思,我現在還需要再見她麼?

    打更聲傳入屋內,我搖了搖頭,算了算了,反正想不明白,還是等明兒天亮了再問阿晚怎麼辦吧!

    “哎呀!”腰椎處突然被個不知名的東西咯的一疼,反方向一翻身後才發現是個荷包。

    坐起身,打開荷包,香味還是一如既往,還好沒碎,要是碎了倒是可惜了。

    沒忍住饞意剛想喫上一口,就想起午間時之所以留着這餅子,是想給阿晚嚐嚐的,誰知道後面會發生那麼多事。

    那這餅子……吞嚥了咽口水,把荷包再次合上,還是留給他喫吧!

    不管好壞,都得看着他喫下去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