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聲停息，段家堡熊熊燃燒的大火終於開始熄滅。
綿延好幾百米的戰壕已經被炸得七零八落，每隔幾米就有一個巨大缺口。
戰壕兩側分散着密密麻麻的炮彈坑，大小不一……
整個陣地都在大火中被燒成漆黑色，地表溫度都比平時高了好幾度，踩上去都能感覺到燙腳。
“啪啪啪……”
幾聲槍響突然傳到沈泉耳朵，意味着日軍新一輪進攻正式開始。
“營長……最少一個步兵大隊的小鬼子朝我們殺過來！”觀察哨及時報告。
沈泉沒有接話，豎起耳朵聽陣地上的槍聲，以此判斷陣地上的兩個連還剩多少人。
結果越聽臉色越凝重，皺着眉頭命令：“戰壕裏頂多還剩兩個排……”
“一營二連，七營二連，馬上加入戰鬥……其他部隊待命……”
二十分鐘後，日軍山野炮部隊突然加入戰鬥，幾十顆炮彈呼嘯而至，損失三百多人的日軍進攻部隊如潮水般撤離戰鬥。
不一會兒，段家堡再次被炮火覆蓋。
獨立團前敵指揮部，李文生剛從前線回來就一臉凝重報告：“團長，一營跟七營的傷亡太大！”
“最先參戰的兩個主力連幾近全軍覆滅……剛剛增援戰場的兩個連再次傷亡過半！”
“小鬼子又在用燃燒彈攻擊陣地，肯定會有不少戰士因爲窒息而犧牲……”
“等鬼子這一輪炮擊停下來，我們的損失肯定超過四百人……”
“到現在截止，我們打死打傷的小鬼子加起來還不到八百人……綜合分析，傷亡比還不到二比一，太虧了！”
孔捷是個理智而又不缺衝勁兒的團長，雖然戰局越來越惡劣，指揮部所有人都面色緊張，非常着急，只有他一直面色平靜，沒有一點兒波瀾。
不是他不着急，而是不斷在心裏提醒自己保持冷靜，不能衝動，否則整個獨立團都會因此而陷入危機。
看李文生越說越着急，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堪，孔捷不得不站出來穩定軍心，看着衆人很自信安慰道：“這些損失都是暫時的！”
“大家認真回憶下：剛結束的兩場進攻中，佐藤師團不僅出動了山野炮，步兵炮，重炮，還出動了飛機！”
“連我們平時沒見過的燃燒彈都用了，除了不適合山地作戰的坦克跟裝甲車，能用的殺手鐗基本都用了！”
“再看看我們自己，打到現在只動用了一營跟七營，作爲殺手鐗的重炮營跟騎兵營一直沒參戰！”
“等他們加入戰鬥，勝利天平肯定會轉向我們！”
“再分析一下一營跟七營傷亡我們可以發現：近四成傷亡來自於鬼子的炮火覆蓋跟燃燒彈，三成傷亡來自於雙方交火，剩下三成傷亡來自於交火中鬼子突如其來的炮火覆蓋。”
“鬼子進攻時我們好多部隊都堅守在表面陣地……他們的山野炮炮彈突然砸下來，戰士們連躲避時間都沒有，只能頂着炮火轉移……”
“好多戰士都犧牲在這短短半分鐘內！”
“如果重炮營一出手就重創佐藤師團炮兵部隊，我們在炮火突襲中的傷亡肯定會降下來。”
“鬼子炮火覆蓋給我們造成的傷亡也會降低不少！”
“佐藤手裏的炮兵部隊被我們重創後，天上沒有飛機時，重炮營就能參加正面戰鬥，掩護步兵防守陣地，遠距離壓制鬼子進攻部隊，增加他們損失！”
“鬼子傷亡不斷增加，我們的損失不斷減少，傷亡比自然會從現在的不到二比一增援到三比一，甚至於四比一……”
“所以大家不要擔心，也不要氣餒……”
“現在的犧牲都是暫時的，也是必須付出的，不然我們就沒法兒在未來戰鬥中幹掉更多小鬼子！”
李文生臉上的焦急表情慢慢舒緩下來，但一想到一營跟七營的損失，心裏又開始急了，忍不住提醒：“既然重炮營是我們的殺手鐗，可以起到改變戰局的作用！”
“我們要不要立刻聯繫重炮營，讓他們快點兒參戰！”
“前線戰鬥太慘烈，幾乎每一分鐘都有大量戰士犧牲！”
“他們早點兒參戰，一線部隊的犧牲就會少一點！”
孔捷搖頭反對：“不能催！”
“戰鬥前我就跟陳大亮說好了：炮兵隨時隨地可以參加戰鬥，我們不插手任何指揮，一切以重炮營的安全爲準！”
“陳大亮之所以現在都不參戰，很可能是顧慮天上的飛機！”
“我還指望他們反敗爲勝，改變戰局，在這兒重創佐藤師團，而不是一參戰就被鬼子飛機炸的損失慘重！”
孔捷都把話說到這兒了，李文生只能妥協，長嘆一口氣道：“行，那我就拭目以待，等着重炮營自己參戰……”
“誰都能對這場阻擊戰的未來失去信心，唯獨我們不行……大家各就各位，繼續堅守崗位，有情況第一時間向我報告！”
其實孔捷心裏還有句話沒說出口。
獨立團的殺手鐗不僅有重炮營，還有獨立出擊的突擊營跟團部直屬特戰隊。
黃宇的戰場嗅覺非常敏銳，佐藤師團的防線又那麼長，中間肯定存在大量防禦漏洞！
以黃宇的指揮能力，絕對能抓住這些漏洞，給佐藤師團造成重大打擊……
一內一外兩個殺手鐗在手，孔捷才有底氣面對燃燒彈而不慌……
重炮營陣地，面對前線越來越焦灼的戰鬥，副營長，教導員，又開始急了。
團裏雖然沒向他們通報傷亡數據，但他們可以看到戰場上的慘烈畫面。
被炮火完全籠罩的段家堡，被燃燒彈燒成黑炭的阻擊陣地，幾乎被夷爲平地的暗堡，房屋……
都在告訴他們，一線防守部隊的傷亡有多大，有多麼需要重炮營的炮火支援！
“營長，我覺得差不多了！”副營長忍不住再次提醒！
“鬼子飛機撤了兩次，全都是半小時後返回戰場！”
“莪們等鬼子飛機撤離五分鐘後發動攻擊，打五分鐘，然後開始撤退。”
“只要路上不發生意外，二十分鐘足夠咱們轉移到預備陣地，做好僞裝！”
教導員接話道：“我也覺得差不多了！”
“團長雖然沒有發電報提醒我們，但前線戰況我們都看得到，部隊防守壓力肯定特別大！”
“我們早點兒出手，步兵的防守壓力就會小很多，傷亡也會少很多！”
“再看一次！”陳大亮想了一下回答。
“如果這次鬼子飛機的返航時間仍是半個小時……他們再撤離時我們就發動攻擊！”
“通知所有炮連，全部按預定計劃瞄準目標，隨時準備開炮！”
“撤退轉移路線也要再確定一下，保證萬無一失！”
“負責牽引火炮的騾馬，汽車，全都檢查一遍！”
“保證參戰火炮打完了就能轉移，半分鐘都不能多耽誤！”
“預備炮兵陣地的僞裝網也要準備好……”
“所有火炮一轉移到位就做好僞裝！”
“如果時間有限，沒有轉移到位，半小時一到炮兵連必須停下來，就地做好僞裝！”
佐藤師團側後三公里的一條山溝內，突擊營跟特戰隊八百多個戰士全部躲在這裏。
黃宇守在山溝出入口，不斷舉起望遠鏡看向前方。
營直屬偵查排，特戰隊的兩個偵查小組，全都被他派了出去，有人偵查佐藤師團綿延數公里的防線，有人盯着段家堡，隨時彙報前線最新戰況。
雖然突擊營裝備了電臺，可以通過電臺聯繫團長。
但以黃宇對孔捷的瞭解，爲了避免給自己增加壓力，就算前線發生意外，遭遇風險，團長也會自己扛下去，不會通報自己。
爲了掌握全局，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派人盯着前線。
“營長……段家堡有情況……”
“小鬼子用了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航空炸彈……”
“一顆航空炸彈發生爆炸，以彈着點爲中心，方圓幾十米都會燃起熊熊大火……”
“一線防守部隊在戰鬥中的傷亡情況暫時不清楚……”
“但部隊已經打退鬼子三次大隊規模進攻，給佐藤師團造成千人傷亡……”
“段家堡外面倒滿了小鬼子屍體……”
黃宇眉頭一挑就做出判斷：“是燃燒彈……小鬼子夠狠，竟然對我們使用燃燒彈！”
“馬上給團長發電報……”
“燃燒彈爆炸後會抽走防炮洞跟暗堡裏的空氣，讓躲在防炮洞裏的戰士窒息而亡！”
“必須馬上給後續防線上的防炮洞掏通氣孔，越多越好……”
電報發出去後，黃宇皺着的眉頭並沒有舒展下來。
不管團主力如何防備，突如其來的燃燒彈都會給部隊造成大量傷亡。
這是戰前所有人都沒考慮到的。
但他也沒有太多破局辦法，只期望佐藤師團後續部隊快點兒給自己露出一個大破綻，通過突襲鬼子後背，讓他們腹背受敵，防頭不防尾，以此來減輕團長的正面防守壓力……
“營長……”段鵬突然跑過來報告。
“我們找到鬼子重炮陣地了！”
“但佐藤在周圍安排了一個加強大隊跟一個戰車中隊保護……我們很難在短時間內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