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心裏卻不禁好奇，這傢伙看樣子剛纔是一直都跟父皇在一起了。
只是他們又在謀劃什麼？
胡亥越想心裏就越不是滋味。
不知不覺地，他的臉色微微的有些難看起來。
畢竟只有家務事，才最傷人。
……
扶蘇察覺到他的神情的變化，不免詢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我沒事。”
胡亥搖搖頭，隨便找了個藉口，他現在就想知道自己大哥和父皇之前都說了些什麼。
那纔是他最關心的。
“大哥，你這是有些日子沒有回來了。”
“自從上次你走之後，我就一直都在懷念；父皇也真是的，不就是那麼一點小事嗎，何必要這些年都不肯放過你！”
胡亥此刻擺出一副爲扶蘇鳴不平的樣子，實際上就是爲了套取他的信任，然後再轉回頭來想辦法，看看如何繼續往下套話。
扶蘇聞言不免搖頭嘆息，看樣子，他好像是沒有察覺到胡亥那不可見人的心思一樣。
“這件事其實也不怪父皇。”
“我知道父皇多年以來，最恨的就是那些人，我也不是故意要和他們湊在一起的。”
“只能說……我是不想看着他們道消而已！”
用扶蘇的話說，現在糾集在他身邊的那羣假儒士，雖然已經失去了原本儒門的正統傳承。
但是其所講述的東西之中，的確還有一些好的存在。
而始皇帝雖然沒有對各個道統，施加毀滅性的打擊，但就他的性格和脾氣，一旦要是那些人某一天惹到了他。
那唯一的結果，肯定就是被滅。
而要是扶蘇與他們之間，能夠產生一些聯繫的話，那事情就不一樣了。
畢竟這幫人聚集在始皇帝兒子的身邊，他就算是再厭惡，也不能把事做得太絕。
……
儼然扶蘇這話說得話說得相當透徹。
別的不提，就衝這些年來，儒門還能繼續發展，始皇帝雖然把他發配出去，但還是保留了他的身份地位等方面去看。
便足見其心。
胡亥聽完這些話，不免一陣點頭。
要是扶蘇不說的話，他還真是想不到這。
然而要是按照他的說法去想，那對他的“發配”，不就等於是其人和始皇帝之間唱的一齣戲嗎？
怪不得！怪不得！
胡亥此刻恍然大悟，就扶蘇與儒門之間的事，他一直都很奇怪，按照始皇帝的性格，要真是厭煩他們的話，肯定會用雷霆手段來治。
然而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倒是沒啥行動。
現在才懂，敢情是父親也不想把儒門全部滅掉啊！
始皇帝雖然不喜他們，但還真不想把他們給滅了。
就算是在歷史去看，始皇帝也從來沒有真正去殺滅一個學術流派，或者是什麼教派云云。
這一點，就不知道比煙海史河中，其他的那些帝王們，強上多少倍。
……
扶蘇今天這話，還是頭一次說。
而胡亥也的確因此，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可笑。
可笑的人，是他！
多年以來，他是真的以爲，始皇帝“發配”扶蘇，就是爲了讓他扭轉自己的想法，可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突然之間，胡亥又想到了什麼。
扶蘇能說出這些話來，那不等於是在和自己攤牌嗎！
沒錯，扶蘇就是在攤牌。
他在歸來的時候，始皇帝曾讓他去辦一件事。
那就是讓他去看看，一直都被始皇帝祕密囚禁在咸陽的一位儒門領袖。
始皇帝厭惡的，是那些假儒門。
而這位不同，他的所學與當前，以及後世流傳的儒門之法都不一樣。
始皇帝把他扣下的目的，也是爲了最後作爲讓扶蘇回心轉意的底牌。
在其見到那個人的時候，扶蘇也是一愣。
之後兩人之間，進行了一次祕密對話。
具體內容是什麼，只有他們兩個知道。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當扶蘇見過那人之後，他的整個氣質都變得不一樣了。
這件事，歷史上也是有記載的。
不過只見於野史當中。
……
自從那個地方出來之後，扶蘇在回到宮廷的這一路上，腦子裏面想着的全都是要如何在始皇帝面前贖罪。
他意識到，自己這些年來，一直都誤會了父親！
然而。
當他見到始皇帝的時候，剛要跪下謝罪，可卻被阻止。
始皇帝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慈愛，與他促膝長談。
並且這一次，始皇帝也不再見給自己的強權擺明出來，反而以真正的儒法，與扶蘇之間不停辯證。
直到扶蘇徹底心服口服之後，始皇帝方纔一笑。
用始皇帝的話說，他只是希望扶蘇能夠走回正道！
至於父親爲何會變成這幅樣子，扶蘇有自己的理解。
然而這一段，在歷史上同樣有記載，《秦皇儒辯》就是證據。
……
扶蘇認爲，他父親所以會有這麼大的改變，第一點，肯定是其人本來的神武英明。
第二，也必然與那個“王禎”有關係。
好多事情扶蘇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上一次他回來的時候，始皇帝就把這件事給他說的基本清楚。
只是介於當時的情況，他們爺倆之間都沒有直接挑明承認罷了。
這一次，也是同樣。
不過始皇帝的反應卻比之前要乾脆得多。
扶蘇不會忘記，就在剛剛，始皇帝堅定鏗鏘的那句話。
“你是我的兒子，所以無論你做了什麼讓我不開心的事，你還是我的兒子。”
“就像這大秦，也是我們贏家的兒子一樣。而贏家，也是大秦的兒孫。兩者互爲，彼此不斷。”
“做父親的，哪有不將一切最好交付與人子的呢？”
這話，扶蘇聽出了很多不一樣的味道。
一方面是對他的關愛，一方面也有點醒他的寓意，但更關鍵的，還是最後半句。
將一切最好的交予人子，這話的分量就不同了。
最好的國家，最好的人。
這兩者看來在始皇帝心中，是相輔相成，彼此不斷的關係。
而國家現在儼然已經很好，並且擁有無盡的發展可能，只是這最好的人，又是誰……扶蘇一時之間，想到的，卻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