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繡南枝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一生功績,權柄滔天
    蘇南枝採取了絕對嚴密的佈防計劃,全軍上下,包括燁羽軍在內、萬家兵馬、莫總督的兵馬在內,攏共二十萬大軍,全部採取一級一級的嚴控管理,全軍不得擅離營地,每日隨機抽點人數兩次,由上級抽點下級。

    擅離職守者,論罪處罰。

    而內奸想要將密信傳遞出去,要麼親自跑一趟,要麼就是通過某種途徑……

    蘇南枝心中已經有了計謀,和懷疑人選。

    是夜,三更天。

    是官兵上半夜換和下半夜輪值的時期,防守稍微鬆懈,上崗士兵會調整着裝,下崗士兵會喫夜宵解乏,恰逢一支運送米麪油的糧草軍隊抵達營帳,今夜當值的將領,是一月前從京城調來邊境的新副將。

    副將覈對糧草後,揮了揮手,示意守衛士兵放行。

    糧草官一共三十輛馬車,一個馬車放着三個大木桶,內裏裝着米麪油,緩緩駛進駐紮之地,運到炊事後廚。

    士兵們紛紛忙着卸糧草時,一柄小刀在夜色中無聲無息撬開木桶邊緣,縱身一閃。

    隨後,糧草官打着哈欠,騎上馬,帶着空空如也的木桶出了營地。

    那馬車駛出營地時,副將看着其中一輛前輪略微深陷的馬車,細眉微擰,剛要說話時——

    “咳。”五步之外,黑漆漆的牆桓下,站着身穿黑色勁裝的……女子……

    女子?黑衣女子?聽說攝政王妃來了邊境……

    副將喜上眉梢。

    蘇南枝單手負在腰後,緩步走出牆桓的黑影,朝那副將走去:“無需聲張。”

    蘇南枝看清夜色下那張臉後,眼中掠過意外之喜:“阿琅?”

    “是我。”手執戰戟的馮清琅點頭,取下罩頭的兜鍪,“我也未曾想居然能在這裏碰到你!當初我申請調令,從京城調任到淵城,被分配到了鎮國侯麾下,但你知道的,我還是想跟着……蘇二公子……”

    “後來我殺了一支西戎軍隊的主將,立了戰功,鎮國侯本想重用我,被我婉拒,我再次申請調來蘇南轅麾下。今日才調來值守後半夜的城門,還沒來得及去見蘇將軍。”

    “對了,王妃。”馮清琅秀眉微顰,看向地面,“你看——”

    順着馮清琅的視線,蘇南枝看到地上的車轍印。

    一輛輛運糧車漸行漸遠。

    城北一帶的土地鬆軟,運糧車來時載滿貨物,車輪會陷進去半根手指的深度。

    如今卸了貨物,只載着空木桶的運糧車,車輪絕不可能像來時那樣,壓進土裏半根手指的深度。

    所以放眼望去,車轍子雖然凌亂,但卻深淺一致,唯獨中間一輛運糧車。

    那輛運糧車上,放着兩個大的空木桶,前輪車轍印比後車輪轍印深陷幾分,說明,前車輪對應的空木桶內,裝了什麼重東西。

    卸了糧草的板車,能裝什麼東西出營地?

    其中必定有鬼。

    馮清琅雖然沒明說,但蘇南枝都懂。

    “末將上去查驗一二?”馮清琅觀蘇南枝神色,猶疑地問。

    “不必。”蘇南枝微微搖頭:“這支運糧隊盡在我的掌控之中,從進入營地卸貨到離開,皆在我的視線之中。我看的一清二楚。”

    馮清琅頷首:“既然王妃自有深意,末將便不再插手,權當發現今日運糧車的異常。”

    二人在京城雖是閨中密友,可馮清琅知道,蘇南枝身爲女官和王妃,在攝政王薨逝之際執掌二十萬大軍,極爲不易,雖有不可置喙的虎符在手,但也保不齊兵將們在私底下生出不服之心。

    所以馮清琅不能在軍營之中,表現出閨中親暱的稱謂,會損害蘇南枝威嚴。

    軍營之外是閨中密友,軍營之內,君是君,臣是臣。

    要知道,大慶曆朝以來,除了先前帶兵打仗仙逝的智賢皇后之外,從來沒有一個女子掌兵。

    掌兵就算了,一來就掌二十萬兵馬,試問,怎麼可能二十萬人都服?

    掌兵馭人,不過是馭人心罷了。

    蘇南枝眼下,亟需揪出內鬼,打一場漂亮的戰役,給自己樹立威望,才能牢牢握住掌中兵權。

    若她首仗兵敗,即使有虎符在手,兵權也會被有心之人瓦解、蠶食,若她首仗兵敗,她則握不住這滔天的二十萬大軍。

    無論如何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傾其所有,蘇南枝暗下決心,勢必要控住蕭沉韞留下的二十萬大軍。

    蕭沉韞一生的心血與謀劃,全在這些兵權與政權之中。

    她決不能,死也不能,讓他一生的功績,在她手中付諸東流。

    蘇南枝看着廣袤無垠的夜色沉默片刻,拉回思緒,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見二哥?”

    “下值之後吧。”馮清琅眸光中閃過一絲竊喜,嗓音爽朗道,“他還不知道我來了淵城,我真想知道,他看見我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阿琅辛苦。我先回營帳了。”蘇南枝感覺到了胃中泛起的噁心,轉身走進營帳,從袖中拿出一顆酸梅喫進嘴中。

    泛酸的梅果子,抑制住了那股噁心,蘇南枝回到營帳後纔好了些,坐在案牘前翻閱文折。

    這些文折,她將無關緊要的撥給了蘇南轅處理,稍微棘手的分給餘曄批閱,將調兵遣將、排兵佈陣類的遞交給鎮國侯協商,薑還是老的辣,蘇南枝信得過老侯爺。

    最後留下極其重要的文折親自審閱。

    她現在每日只睡一個半時辰,恨不得把時間掰成兩半用,夜深人靜,所有人都在安睡時,只有她挑燈夜讀。

    只睡一個半時辰是完全不夠的,但蘇南枝找洛雲崖拿了提神醒腦的丹藥,每日一顆,配着濃茶,白天精神還是很好,只不過她時常會在夜裏感到心悸胸悶,某一瞬間,頭就像車輪碾過了一樣疼。

    洛雲崖一邊撥弄藥箱,一邊嘆道:“王妃這是多日來睡眠嚴重不夠所致,腎氣不足、脾胃兩虛,傷及靈臺,故而心悸心慌,長此以往,唯恐暴卒。

    暴卒,猝死雅稱。

    洛雲崖不肯給蘇南枝提神醒腦的丹藥,規勸道:“凡胎肉身食五穀雜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乃是自然恆率,王妃連續半月使用此物,雖不累及胎兒,卻虧損母體,長此以往……”

    後面的話,蘇南枝能想象得到,無非是一些“長此以往,母體羸弱,唯恐早逝”諸如此類的,讓人耳朵聽起繭子的勸告。

    蘇南枝自顧自地走到藥櫃前,毫不費力地翻出藥瓶,畢竟洛雲崖從不避着她,每次拿藥都是在這個位置,她自然也記住了。

    “王妃!不可!”洛雲崖急了,“不是我小氣摳門,是這丹藥您千萬不能再吃了——”

    “謝了。”蘇南枝扔給他一塊碎銀,“戰事喫緊,大獲全勝後,給你補上藥錢。”

    “我不要銀子,你把藥還給小爺!”洛雲崖氣的追上去。

    蘇南枝招了招手,兩個精兵便手執戰戟,交叉攔住洛雲崖。

    洛雲崖看着她離開的背影,目光變得越來越凝重,半晌後深深嘆息:“那丹藥違逆人體五臟六腑,雖能提神,卻也虧身,連喫一月折壽十年,王妃啊王妃,您懷着胎兒,本就不易,若再喫下去,活不過四十……”

    蕭沉韞,你趕緊回來,管管你家王妃吧。

    蘇南枝服了一顆速醒丸,來到議事的營帳中,拿出一張焦洲地圖,從江城城北到淵城與西戎接壤的邊界,畫了一根紅色作戰線,她沾了丹墨,用小毛筆勾出佯攻之地赤峯谷,又在赤峯谷與淵城城南的地方,圈出了宣陽穀。

    “據探子回稟,敵軍在宣陽穀駐紮了三萬兵馬。西戎攻破淵城,佔據城南之後,將兵線推到了宣陽穀內駐紮,我與鎮國侯、莫總督判斷,他們可能會在三日內攻打江城。淵城已失,令百姓失望,挫傷大軍銳氣,這一站,只許勝,不許敗。”

    鎮國侯點頭,萬琛遠拿起地圖問道:“按照計劃,今夜應該發起佯攻了。”

    蘇南枝看了眼營帳內的將軍們,笑意高深莫測,呵了一聲:“不必了。”

    “什麼意思!?”豐清微怔。

    饒是鎮國侯萬松,和其子萬琛遠也面面相覷,宛若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

    餘曄斟酌後,試探性問道:“王妃此舉是何意?不日前,我們不是與九王商議了作戰計劃,於今日佯裝南北兩部內戰,兩敗俱傷後誘敵深入嗎?”

    蘇南枝一襲紅色戎裝,目光銳利如刀刃,裹挾着滾滾殺意,語氣卻出其的冷漠平靜,四兩撥千斤道:“豐清將軍,靴子後跟沾了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