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繡南枝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生的掌權者:瘋狂
    她想起前世。

    蘇正也是幫蕭瑜頂罪,接着,大哥二哥以罪臣身份戍守邊關戴罪立功,只不過這些事情都是發生在半年後。

    之所以提前發生,必是因爲她重生所做的決策與前世完全不同,也事發提前了。

    “你可知道我大哥二哥、父親如今各在何處?”蘇南枝闔眸,屈指慢敲邊幾思忖。

    “蘇家一出事,我當即出動黃泉閣去打探消息。”溫言斐抿口茶,“大公子、二公子在回家途中被錦衣衛拿下,明日啓程邊疆,無詔不得返京。蘇大人則在朝堂上被當衆關進了水牢。”

    “據我安插在皇宮的內線來報,陛下震怒,先口諭抄家封府褫奪田產存銀,聖旨正在來的路上。”

    “我們已然掌握蕭瑜製作假銀票的證據,可除掉九王,可我實在想不明白,爲何蘇大人要在朝堂上公然招供,主動頂罪。”溫言斐攥緊杯沿,安撫道,“姐姐先別急,等過幾日定能撥開雲霧見月明。”

    蘇南枝垂在邊几上的手指微微發抖,整個人彷彿泡在冰湖那般,周身皆是刺骨冷意,嗓音也有一絲顫慄:“父親清正廉潔,絕無可能參與假銀票一案,如果他主動爲蕭瑜頂罪,只有一種可能,我父親有致命把柄在蕭瑜手上。”

    “他主動頂罪是死路一條,可若不頂罪,只怕蕭瑜會讓父親付出更慘痛的代價,比如蘇家被誅九族。父親向來深思熟慮,必然是仔細斟酌、萬般無奈才爲蕭瑜頂罪。”

    “我要見父親一面,知道他究竟有何把柄落在蕭瑜手中。”蘇南枝指甲險些用力掐進掌心,“蕭瑜簡直是,喪心病狂。”

    她腦海裏又想起,蕭瑜似笑非笑對她說的那句:多罵點,你罵人的樣子還挺好看。她就想現在提刀去把蕭瑜砍死。

    前世,蕭瑜無母族依仗,卻能在四五十個皇子中,滅太子、廢七王,殺皇后、斬貴妃,血洗皇室、手足幾乎全死,最後登基爲帝,重整朝綱、除異己,可見其暴戾瘋狂。

    蘇南枝成爲孤魂遊蕩世間的二十年,蕭瑜聯姻鄰國公主、娶權臣貴女,用後宮平衡前堂,卻終生未立皇后,無一女子能得他憐愛。

    愛情、友情、親情在他眼裏不值一提,唯有永恆的利益。

    這樣的人,是天生的掌權者。

    她看着蕭瑜率鐵騎侵略鄰國,開疆拓土,無辜百姓血流成河,將士皆因他野心而殞命。

    她早該知道,蕭瑜不好除掉!

    蘇南枝攥碎了杯盞,茶水順流而下,她深吸好幾口氣,纔將心裏那團怒火平息。

    “姐姐先移步澄院暫居吧。”溫言斐命隨侍曜夜驅馬。

    曜夜喏了聲,掉轉馬車。

    眼下蘇家被抄,蘇府別院全被封,蘇南枝從前祕密購置了不少田地產,但都沒來得及料理,也無法居住。澄院則是她重金購買的府邸,設爲黃泉閣總址。

    城南十三街。

    有一不打眼的黑木牌匾,深青色字跡,工整內斂地寫着“澄院”二字。

    來來往往的路人只以爲這是個普通門戶,只有附近鄰居才知曉,整條巷子爲牆壁,澄院在寸金寸土的京城佔據百畝,主人家神祕且行蹤不定,爲人低調。

    曜夜拿起銅環叩門,敲門聲五長三短,旋即握拳咳嗽,感慨道:“昨夜雨疏風驟。”

    “今日豔陽高照。”院中響起說話聲,殺手喬傳成的普通小廝恭敬開門。

    澄院規矩森嚴,每四天輪換一次叩門規律、更換新暗號密語,直至輪完第十個四天,再打亂重複。

    “閣主。”殺手單膝跪地。

    溫言斐嗯了聲,將蘇南枝攙扶進馬車:“隔壁的芸院收拾出來,這位蘇姑娘要在芸院久住。見了她,就如同見到本閣主,爾等必須服從。”

    “是。”

    滿院殺手單膝跪地,朝蘇南枝所在方向叩首。

    溫言斐脫離碧落閣後,將碧落閣大半殺手帶來黃泉閣,又在黑市、江湖大招殺手擴充黃泉閣,再把所有殺手按實力、信任程度管理分配,將殺手如春夜小雨那般,祕密滲進大慶各州省城。

    漸漸的,天下人都知黃泉閣閣主,卻不知道閣主之上的幕後掌舵人是蘇南枝。

    她也從沒來過黃泉閣,因此殺手不認識也正常。

    澄院隔壁的芸院,很早就被溫言斐買下來做住宅了。

    春盛看着陌生的芸院嘆口氣:“姑娘,我去街上置辦些所需物品吧……”

    “好。”蘇南枝從袖中拿出一方印章,嘆道,“去海晏錢莊取出我一半存銀,折成最大面值的銀票,再換些碎銀帶來。”

    “一半存銀?”春盛驚呼,“姑娘,您確定嗎?!”

    死水縣食邑的稅收,蘇南枝與朝廷五五分,稅收匯到京城國庫時,戶部每月再將一半稅收發給蘇南枝所屬的海晏錢莊。

    楚家產業、錦繡坊、黃泉閣、死水縣產業所有加起來的收支過於龐大,蘇南枝回京後便祕密建了個海晏錢莊來存銀子,故而她的錢沒經過任何錢莊,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她究竟有多少錢。

    “確定。”蘇南枝點頭。

    春盛只得去做。

    雅緻古樸的屋中,點了安神香,絲絲縷縷的香霧繚繞攀升,蘇南枝揉着太陽穴,坐在落日西下的窗櫺旁,伸出指尖去接初秋微涼的陽光,心頭叢生出一股無力感。

    她步步走到今日,羽翼漸豐,原以爲可以除掉蕭瑜。

    卻還是被他擺了一道。

    前世她只知父親會頂罪,卻不知事件內情,因而也無從防範,所以她籌備好所有證據打算先殺蕭瑜,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但蕭瑜也料到了她的計劃,比她更先一步。

    前世父親頂罪,大哥二哥貶爲罪臣,遠派邊疆戴罪立功,戰死沙場。

    她那麼溫潤清雅愛乾淨的大哥,鎧甲染髒血,倒在沙漠裏,曝屍荒野數月,直至野狼分食遺骸,等她知曉此事時,大哥屍首已化在了野獸肚腹中。

    雖然大哥二哥並非死於蕭瑜詭計,但若不是蕭瑜設計,父親便不會頂罪,大哥二哥絕不會以戴罪之身遠派邊疆!

    始作俑者,依舊是蕭瑜。

    蘇南枝回神時,目光狠辣畢現,杏眸通紅如血,滔天的恨意幾乎快將理智蠶食。

    仇恨與權勢,都是很奇妙的東西。

    它能使人面目全非,也可使人蛻變重生。

    下刻。

    一陣疾風灌進門內。

    濃烈燻人的酒味,嗆的蘇南枝咳嗽,還沒看清人影時,那人嗓音如斷裂的琴絃,戰慄而急促:“你沒事吧?”

    蘇南枝皺眉,擡袖揮了揮空氣中的酒味:“王爺這是喝了多少酒?”

    蕭沉韞清晨回去,足足喝了十壇烈酒,喝得醉睡過去,並未上早朝,等醒來時已是傍晚時刻,暗衛將京城與皇宮動靜全部稟報給他。

    他才知,蘇家遭此變故,而負責抄家之人,竟然是穆常之。

    餘曄以最快的速度尋到了春盛,春盛無奈之下只好把蕭沉韞帶來了芸院。

    蕭沉韞朝她走來時,步伐趔趔趄趄,半句話都沒說,就將她用力地拽入懷中,緊緊抱住。

    他忐忑不安抱住她,像要揉入骨髓般使盡全力,將清瘦的下巴抵在她肩頸處,深深呼吸再長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