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繡南枝 >第九十五章 設靈堂、發訃告
    楚冷曦是個極易情緒化的人,眼下楚老夫人剛過世,她哭的昏天黑地,根本無暇細想喪葬,一想到要將亡母入土,就哭的更厲害了,幾乎理智全無。

    蘇南枝換上麻布孝衣,頭戴白簪花,嗓音啞的像吃了砂礫:“春盛,叫人清理現場,莫要讓前來弔唁的親戚鄰居看了笑話。”

    “王嬤嬤年事已高,服侍外祖母五十多年,突聞噩耗,我怕她撐不住,你也要派人盯着點。”

    蘇南枝話音剛落,屋內便傳來一陣響動。

    春盛疾步進門察看情況,臉倏地白了:“姑娘……”

    她忍着淚捂住嘴,悲慼哀嚎:“王嬤嬤,服、服毒自|殺了!”

    蘇南枝奪門而入,渾身震顫。

    只見跪在外祖母牀邊的王嬤嬤,嘴角淌出絲鮮血,眼裏帶淚,嘴角卻是噙着一抹安詳的笑:“縣主,老奴去下面服侍老夫人了…老奴要陪她走黃泉路……她怕黑……”

    待洛雲崖趕到,王嬤嬤已然斷氣,安詳地閉上了雙眸。

    “厚葬吧。”蘇南枝強撐着身子,扶住牆,通紅着眼艱難開口,“將王嬤嬤,葬入楚氏陵園。”

    沒人有異議。

    王嬤嬤不是楚家人,卻早是楚家魂,對老夫人忠心耿耿一輩子,沒什麼大作爲,對外祖母盡忠盡責就是她唯一的信仰。

    蘇南枝仰天,不讓淚珠滾下來,深吸口氣:“設靈堂,發訃告吧。”

    “是。”

    她修書一封,也寄回了京城家裏。

    ……

    蘇南枝跪坐在靈堂停棺的蒲團前,捻開一沓厚冥幣,一張張放入火盆裏燒。

    楚冷曦哭的嗓音嘶啞,萬念俱灰地跪着,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就那麼哭着愣着不說話,一口水不喝,一口飯不喫。

    春盛端來好幾次喫食,蘇南枝沒食慾,也一口沒喫。

    “姑娘,丑時三刻了,去睡會兒吧,明日前來弔唁的人很多,你不休息好,我擔心你身子撐不住…”

    “父兄政務纏身來不了,我要代替他們守夜。你忙活了一天,若倦了便去歇着吧。”

    春盛雙膝跪地:“姑娘不歇,我也不休息。”

    隔壁宅子燈火通明的操辦喪事,雲翊居書房裏,蕭沉韞合上兵書:“蘇南枝還沒歇?”

    “縣主正在守夜,怕是要通宵了。”餘曄掐指一算,“縣主昨夜被匈奴人拐上馬車,便一宿沒睡;通宵守夜,天亮還需接待弔唁親友,就兩天兩天沒閤眼了。”

    “我方纔翻牆瞧春盛,看見縣主煞白一張臉,像要暈過去似的。”

    “你去瞧春盛做什麼?”洛雲崖忽然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這就不用洛神醫關心了。”

    蕭沉韞飛去了靈堂,果真看見蘇南枝臉色蒼白到幾乎透明。

    她柳葉眉緊緊蹙着,向來打直的脊背,也微微彎着,嬌瘦身子像跪不住似的就快要倒下去,又抻着地面強撐住了。

    他就站在屋檐上,無邊清冷的月色裏,靜靜凝視她。

    想着,只要她一倒下,他就去扶她。

    可她偏偏撐住了,守到後半夜。

    潑了濃墨般的夜空逐漸被天光點亮,寒涼的晨霧夾雜冷氣,灰濛濛地攏住整個嵩陽城,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穿堂風從巷口倒灌進來,撲了衆人一身冷意。

    昨日還是豔陽天,大家都穿的單薄涼快,可今日氣溫驟降,不少人凍的瑟瑟發抖。

    蘇南枝打了個噴嚏,扶着棺木站起來時,整個人天旋地轉,極力站穩瘦弱的身子。本就昏昏沉沉的腦袋,被冷風一吹,更是疼的像車輪碾過那樣。

    蕭沉韞分毫不差地扶穩她。

    二人前夜還互相鬥過嘴,說什麼萍水相逢、毫無交情,可現在,蕭沉韞只是平靜地看她,斂袍朝楚冷曦施了一禮:“楚家主。在下與縣主兄長是好友,特此前來弔唁,若不嫌棄,在下願意協助辦喪,盡綿薄之力。”

    眼下楚家沒人,奴僕才大換血完,就蘇南枝和哭到無法理事的楚冷曦,正是缺人手的時候,楚冷曦感激不盡地回禮:“有勞公子了。”

    蕭沉韞頷首回禮,朝門外招手。

    餘曄帶着喬裝成家丁的精兵入府,辦事效率極高地打理靈堂,維護秩序,搭建接待親友的交談區,不會兒,楚府便比之前還井然有序了好幾倍。

    蘇南枝看着前夜那般兇她的人,不計前嫌主動幫忙,還朝姨母行晚輩禮,心中好暖。

    “謝謝你啊……”

    “謝不是靠嘴上說,要行動證明。”蕭沉韞將麻衣披在外袍上。

    “……那我要該怎麼謝你?”

    蕭沉韞脣角微勾,一抹極淺的笑意轉瞬即逝,揉了揉蘇南枝的頭:“我順手幫忙,沒想讓你感激,與你開玩笑罷了。”

    蘇南枝的白簪花被他揉落在地。

    她直着身子沒動:“王爺撿,是你弄掉我頭飾的。”

    蕭沉韞撿起來擦乾淨,插入她髮髻中:“本王發現你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還發號施令讓他撿。

    蘇南枝心想,他這回戴的簪子倒是很穩。

    二人在屋檐下說話的空檔,已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

    蕭沉韞就跟個影子似的,保持好距離,站在蘇南枝方寸之外,她接待弔唁親友,他便遞上冥錢香燭,幫她打下手。

    蘇南枝本就疲累不堪,通宵守夜已是強撐,忙到午後送走不少賓客,她就扶着牆冒虛汗,一陣心悸,有些猝暈,眼前時常發黑。

    靈堂內,楚家宗親見外人散的差不多,不知誰忽然發問:“誒,我大哥走的早,也沒個兒子,這家產怎麼辦啊?”

    那老大叔身穿縞素,一派愁眉苦臉,約莫六十,是外祖父的庶二弟楚建。

    “怕是要決議個繼承者,撐起偌大的楚氏家族了。”

    蘇南枝就知道,這幫宗親竊竊私語半天就沒好事。

    她扶着牆深吸口氣,如踩在冰渣上般,腳步虛浮、渾身發冷地走去:“無需決議,我姨母便是繼承人。”

    “自古沒有女兒繼承家業的說法啊……”

    “有。是舅公孤陋寡聞不知道罷了。”蘇南枝道。

    “不是舅公狹隘啊。”楚建唉了聲,“冷曦總和大嫂吵架,大嫂連遺囑都沒立,依我看,我大哥大嫂根本不想把家業傳給她這不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