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外祖父還用着這麼一種……說不上有什麼尊敬的語氣。
生殺予奪的權力,在外祖父眼中似不算什麼事情。
或者說,在外祖父看來,這種至高無上的權力,的確令人畏懼,卻不可令人屈服。
她不由得想,前一世,外祖父也是這樣想的嗎?
難怪,前世父皇給姜家定的罪名之中,有一句“姜家有反骨”,她終於知道這話是怎麼來的了。
如果這是反骨的話,那麼父皇就沒有說錯。
她雖不知道前世外祖父是怎樣想的,但她知道,外祖父和其他姜家人到最後,都不會後悔。
包括她的母妃。
見到鄭吉沉默不語,錢勝雪再次拍了拍她的手,道:“小九,你外祖父這點倒是說對了。事雖難,卻那麼沉重。再說了,舉重若輕,方能長定。你是長定公主不是?”
“長定的封號,不是因爲長定府嗎?”姜寶善忍不住插話,疑惑道。
“……”錢勝雪和鄭吉看向了他,欲言又止。
“撲哧”一下,鄭吉不禁笑了起來,眼眸裏都是笑意:“是,外祖父,長定這個封號的確是因長定府而來。”
就連錢勝雪嘴角也銜了一抹淺淺笑容,頗爲無奈地搖了搖頭。
姜寶善還是不明所以,但見到老妻和外孫女兒都笑了,也便樂呵了起來。
被外祖父的表現逗樂了,鄭吉不由得舒展了身子,心情放鬆至極。
仔細想想,她身邊有這麼多人,這麼多發自內心疼愛着她的人,可真是太幸福了。
他們並不覺得她長定公主的身份地位有何特別,她之所以特別,是因爲她是他們的親人。
被疼愛和親情滋養着的她,發自內心地感到快活。
所以她喜歡來陶朱巷姜家,因爲在這裏她可以做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兒,但是她又不能經常來。
耽於安樂,這是大忌,偶爾可享,卻不能長有。
爲了守住這歡樂,她還得去做許多事情……
“篤篤篤。”這個時候,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隨即,一個清冷的嗓音響起來:“父親,孃親,我聽到小九來了,我可以進來嗎?”
鄭吉立刻擡起頭,看向了門口,眼眸的笑意更深了。
是二舅舅!
姜晅走進來的時候,果然在自己外甥女的臉上見到了毫不掩飾的開心和親近。
見到鄭吉,他下意識從懷中掏出了一沓銀票,遞了過去:“來,小九,你拿着,花着玩兒。”
鄭吉垂眸看着厚厚一沓銀票,實在難以抗拒,笑眯眯地接了過來。
心想:秦胄和石定方,必定會十分願意供着二舅舅。
姜寶善和錢勝雪內心毫無波瀾,姜晅散財這動作,他們見得太多了。
姜晅這才注意到大家臉上都有不及散去的笑容,就連一向冷肅的孃親,眼睛都微彎着。
這可真是奇怪了,在姜家,一向是嚴母慈父的,孃親怎麼這麼開心?
他好奇地問道:“父親,母親,你們在說什麼?可是有什麼高興事?”
錢勝雪沒有說話,於是姜寶善笑道:“的確高興,是在說小九的封號呢。”
他去過長定府,親眼見過那裏的風土人情,土地肥沃,百姓安樂,的確國朝最好的上府之一。
當初,皇上在給小九定封號、賞封地的時候,的確是花費了許多心思,由此可見對小九的寵愛。
他相信,就算皇上的確是虛情假意,但在給小九封號的那個時刻,這寵愛都是真的。
聽到他這麼說,鄭吉人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就連錢勝雪的眼眸都漾着笑意。
姜晅看向了父親,見到對方也是滿頭霧水的樣子,於是果斷不再問了。
這有什麼好笑的嗎?大概只有孃親和小九才知道了。
不過,見到她們開心,姜晅心裏也很高興。
他忍不住探手進衣袖,再摸出了幾張銀票來,遞給了鄭吉。
心情好,可不得散散財麼。
他示意鄭吉接下銀票,邊問道:“小九,你怎麼突然來了?可是有什麼緊要事情?”
鄭吉再次抗拒不住,邊接下銀票邊道:“二舅舅,的確是有事情,但是並不十分緊急。”
聽到二舅舅的問話,鄭吉纔想起此來的目的。
見到外祖父和外祖母身體都很好、精神都很足,那麼她也該說說正事了。
她放好銀票,然後道:“二舅舅,程可易回到京兆了。”
程可易是誰,姜晅當然清楚,這些時日,他可是一直與歸德巷程家打交道呢。
程邕的嫡長孫,在此次程家被清洗中,唯一逃過劫數的嫡系子弟。
“所以?他回來京兆是接手程家這個爛攤子的?這……沒有必要吧。”姜晅皺眉道,那張謫仙般的臉容帶着一絲疑惑。
程邕曾是三朝元老,歸德巷程家的確也累積了許多財富和聲望,但在這一次清洗中,都不剩什麼了。
程可易既是少年狀元,可見真的有才,這樣的程家,於他來說毫無裨益。
反而,是種累贅。
他想了想,繼續道:“反正他和程家早已決裂,便是不回程家,旁人也不會說什麼,對他沒什麼影響。”
鄭吉點了點頭,非常贊同:“是,二舅舅,他不會回程家。但是,程家那些資財,可以交到他手中。”
“嗯?你確定用他?”姜晅挑了挑眉,想確認一番。
這段時日,他一直與程家明裏暗裏爭着鬥着,從程家勾出了不少資財。
這些資財對姜家來說不算什麼,但對尋常人家來說不算少了。
小九這麼豪爽地交出去,那就說明程可易此人是小九所信任的,或者說,所重用的。
罷了,這點小錢,他還不放在眼內。
他之所以從程家勾出這些錢,也不是爲了這錢財本身,而是爲了引出背後支撐程家的人。
剛開始的時候,程家背後的人十分謹慎,無論他怎麼使計,對方都不爲所動。
直到,程邕突然身死。
準確地說,是在逸王府被捲入程邕身死的局面後,程家背後的人才終於露出了一點點破綻。
一點點,就足夠了,他立刻就抓住了。
他多少有些意外,程家背後的人,竟然是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