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他都放出去了,可不能別人找來了種子,他這邊卻失約了。
王華看了眼他的小胳膊小腿,說道:“你纔多大,就想着整天往城外跑了?你書都讀完了?攤也不擺了?”
文哥兒道:“當官都有旬休,擺攤爲什麼不能有旬休?”
“萬一有人慕名而來卻見不到你,豈不是會很失望?”王華說道。
“我與他們說清楚了,他們自然不會在我休息的時候來。”
王華睨他一眼,說道:“纔剛拿到點壓歲錢就想方設法花出去,你不攢私房錢了?”
文哥兒道:“又不能納粟入監了,當然是有多少花多少。”他想到他哥忽悠起他來話一套一套地說,頓時覺得自己也不能講得太簡單,麻溜地學着他哥編起冠冕堂皇的瞎話來,“我和豆哥兒他們生在京師,出城門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得清,時間一久只怕會忘記了我們的根本,連五穀都分不清楚。這對得起我們世代躬耕的祖先嗎?不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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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本來就是愛玩的,只要不是胡搞瞎搞,叫他們去田裏跑動跑動還挺不錯的。
王華警告道:“你的功課要是落下了,你大先生可是會打你手板的。”
文哥兒道:“絕對不落下!就算出城,我也可以在路上背!”
王華點出最重要的問題:“你的壓歲錢經得起你這麼花嗎?”
這又是去擺攤又是去租地的,他哪裏來這麼多錢?
文哥兒只想着先磨到他爹同意來着,還來不及想錢夠不夠。經他爹這麼一說,才意識到這問題有多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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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把穀子下去,秋天就能變出好多好多穀子!
世上還有比這更神奇更美妙的事嗎!
文哥兒想到自己還是個孩子,立刻眼巴巴地看着他爹,左眼寫着“想要錢”,右眼還是寫着“想要錢”。
這要是在餘姚,以王華爲官這麼多年的財力買塊田地還是很輕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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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有律法明文規定,官員不得在任地購買田宅,要是違規購置,不僅你官沒得當了,田宅也會沒收充公。
這也是爲了當地的幸福安寧着想,試想一下一個人在某地任職如果可以購置田宅,就算他自己不濫用職權強買強賣或者低價買入,也會有人以各種名目向他投獻田地贈送宅邸。
像李東陽這樣在歷史上當了十幾年閣老乃至於首輔的大官,老來感覺孤苦無依,想到先祖母孃家離京師還算近,還得寫信給幾個熟人說“我想去你們那邊買點地養老”。
所以王華他們這些京官正常情況下是不允許在京師購買田宅的。
他們想換大宅子,得等皇帝賜;他們想在京師有田地,還是得等皇帝賜。
租田倒是常見,畢竟佃戶不就是跟地主租田種地嗎?
只是很少有人像文哥兒這樣閒着沒事就想租塊地來種着玩。
有錢的根本沒這個興趣,沒錢的當佃戶純粹就是爲了餬口。
王華沒有和文哥兒細說這些事,而是和文哥兒做了約定,要是文哥兒能寫出個章程來,清清楚楚算好要花多少錢,他就照着他算出來的數額給錢。
文哥兒一聽就懂了,他爹是讓他做財政預算。
比起一個銅板都沒有的艱難困境,寫個財政預算還是很簡單的,這還有一整個月的時間呢!
文哥兒沒急着去調查,反而趁着假期廣發英雄帖,問謝豆他們有沒有興趣參與這事兒。人多力量大,大家一起種過田,感情肯定更好!
文哥兒牽頭的事,謝豆就沒有不參與的。
他二話不說就表示自己也要參與,並且再次提出要貢獻自己所有壓歲錢。畢竟他們都是餘姚的,平時喫的米差不多,實在找不出什麼新鮮糧種。
對於謝豆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文哥兒表示十分感動,並讓他先把錢揣好作爲流動經費。萬一他預算算漏了,確實需要點現錢來週轉。
謝豆聽得一愣一愣的,既不懂什麼預算,也不懂什麼流動經費。
文哥兒就給謝豆講自己湊李東陽他們身邊讀過的邸報,上頭有記載朝臣上表的奏章,像王恕、劉健他們這些閣老就時不時會上書一道,說建佛寺要花多少多少錢、費多少多少勞力、破壞多少多少民宅,叫皇帝不要這麼幹!
算出來的這個數,其實就是預算了!
只不過他們還這麼小,算不了那麼大的數目,先從自己身邊算起就好。
比如咱可以算算每天喫東西花多少錢,置辦衣裳花多少錢,讀書習字又花多少錢!然後做出下個月的財政預算來,看看養活自己每個月費多少錢!
謝豆聽了很有啓發,回去後看到樣東西就問:“這個多少錢?”
徐氏聽得有些納悶,還是把價錢告訴他。
謝豆不單問徐氏,他把家裏的人都問了個遍,還一五一十地記在他的小本本上。
這是文哥兒同款,文哥兒說是“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咱又不能過目不忘”。後面那句說得有點酸溜溜,不過謝豆聽不出來,謝豆只跟着做了方便隨身攜帶的小本本,揣上一根炭筆隨時記幾個字。
徐氏很快聽人說謝豆把所有人問了個遍,自打從文哥兒那邊回來後就一直在問“這個多少錢”。她鬧不懂是怎麼回事,便等謝遷從外面回來後與他講了這事兒。
謝遷道:“肯定是文哥兒又跟他說了什麼。”他把外袍換下,轉道去了謝豆那邊,瞅瞅這小子到底在作什麼妖。
主要應該還是看文哥兒想作什麼妖。
謝豆正在埋頭苦算,越算越是心驚。
如果佃戶交不起租了或者要搬離當地,可以把自己租的地轉租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