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艱難地從牀上爬起,到衛生間漱口,卻在鏡子裏看到了一張慘白的臉,這張臉的容顏依舊,但憔悴了許多。
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看了很久,柳絮張開嘴,問了鏡子裏的瘋女人一句話:“你是誰?”
話音方落,兩行眼淚就滑了出來,安靜的宿舍樓裏響起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然後就是壓抑的哭泣。
這一聲動靜把宿管阿姨嚇了一跳:“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人沒走呢?”
她小心地走到宿舍樓裏面,卻看到空蕩蕩的樓層異常安靜,每個房門都是緊閉,沒有絲毫的痕跡顯示是哪一間宿舍還有人。
宿管阿姨小聲嘀咕道:“可別出什麼事情……”然後就三步一回頭地小心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終於有了動靜,宿管阿姨看到一個面容姣好的女生拉着行李箱從樓裏出來了,見到她的時候還熱情的打着招呼:“阿姨,過年好啊!”
宿管阿姨看到這個女生心裏依舊嘀咕個不停,但面上卻不顯:“過年好!小姑娘家是哪裏啊?”
“嚴州的。”
“那可不近啊!”
“是啊,飛機走,很快就到了!”
出來的正是柳絮,她花了一個晚上收拾自己,從外表到心情,都重新振作了起來。
想想學校裏的那羣舔狗,她沒道理就這麼沉淪下去。
但摸了摸肚子,她有些不知所措,萬一真的懷上了,那可怎麼辦?
她才大二啊!
在學校門口,很順利地就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機場。”
“好嘞!坐穩了您吶!”
燕京城中已經有了過年的氣氛,馬路上都掛起了紅燈籠,偶爾還能看到小學生們歡快地拿着各式各樣的玩具跑來跑去。
柳絮覺得眼前的一切真的很美好,她要努力抓住。
臨近過年的這幾天,張源難得休息了一下,雖然電話和短信一直進來,但比在建康的時候確實輕鬆了不少。
上次和趙婉婉一起喫過路邊攤之後,他又偷偷跑出去喝了一碗羊肉湯。
鄉下的大集他很久沒有體驗過了,再過幾年,就真的見不到了。
簡單買了點蜜餞,張源就袖着手回來了,一路上和大家打着招呼:“韓叔……王姨……小胖……”
有不少人回了老家,但也有一些人選擇在石塘過年,家屬院裏並不冷清。
到家之後,錢瑜已經在炸丸子了。
剛出鍋的蘿蔔丸子,滋滋冒油。
張源雖然在外面喝了一碗羊肉湯,但二十幾歲的年紀正是代謝高峯,看到丸子他就餓了。
伸手抓了幾個,他嘶嘶哈哈地躥回了客廳。
客廳裏,張雲天正在看《海峽兩岸》,見到兒子進來,他就說道:“我就琢磨着,你什麼時候能給我和你媽帶個孫子或孫女回來?”
張源趕緊把丸子喫掉:“甭急!這事急不來!”
張雲天愁道:“要是你沒弄這麼大個攤子,說不定咱們按部就班,過幾年結婚生孩子,這都能看得見;你這攤子一大,我和你媽算看出來了,這事,全得看天意,靠意外。”
“三十!三十之前一定搞定!沒兒媳婦也得有孫子!”
“幹嘛呀?要領養一個啊!我告訴你,別淨琢磨那不靠譜的事兒!咱都得按流程來!”
張源也有些發愁,他知道爸媽的想法,這只是普通中國父母對兒女的常規期待,不能說很過分,特別是在他現在不缺錢的情況下,在父母看來,結婚的阻力應該比以前小纔對。
但張雲天和錢瑜也看出來了,這就好比榜下捉婿的年代,兒子發達了,惦記的人也多了,想像之前那樣按部就班地結婚不太可能了。
三個女孩兒都不錯,但張源覺得自己爸媽估計已經有了傾向性,只是他們還不想左右自己。
錢瑜很快就回來了,滿臉的笑容:“晚上咱們燉白菜啊!”
“加點肉啊!”
天氣愈發冷了,客廳裏的煤球爐確實起了很大的作用。
不過一家人都沒嫌這裏的條件差,之前都是這麼過來的。
建康那邊也臨近放假了,邵雲平終於感到了壓力。
越是小長假,黑客就越猖獗;如果他沒有入職天源的話,現在估計也在盤算着攻擊某個網站換取贖金。
雖然才短短几個月,但工資加上年終獎也着實不少了。
過年不用他留守,但出了事情他得在第一時間處理。
安妮在建康也找了一個工作,薪資不是很高,但也足夠使用,今年兩個人決定一起回川中過年。
小邵也不敢確定:“天源剛成立的第一年,就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出事了。今年我得守歲,順便看看網上的動靜。”
安妮幸福地攀着邵雲平的胳膊:“還是有個安穩的工作好,咱們就在建康定居吧,將來也不用到處跑了,把兩家的老人都接過來過年。”
“那得買個好大的房子呢。”
“我知道你買得起!別裝了!”
小邵嘿嘿一笑,也不再反駁了。
據說明年集團的房子就開發出來了,員工會有購房福利,到時候看看買個大點的。
兩個人到了機場,往廣漢飛去。
天源的年終獎發放了,同往年一樣,拿得最少的也有四個月,多的有一年;天源的風聲已經出來了,那就是高職等的員工或者入職滿三年的老員工,都可以享受購房的福利。
目前的傳言是九折,而且天源的房子與其他開發商“略有不同”,那就是有着不小的贈送面積,基本可以抵消掉公攤。
作爲房地產事業羣的副總,邱雪娜則盤算着張源會不會在現有的樓盤直接拿一套;現在他住的地方還是租的,簡直不可思議。
等到張源在建康有了一個大點的地方之後,估計就會留在這邊過年了。
邱雪娜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情就是會向前走,不管願意不願意。即便她也有個不小的地方,但想讓家人來建康過年基本不可能。
李蕾同樣也不可能在建康過年——也就是說只有安欣會在這邊。
過年期間時間可是不少,到時候兩家真的互動起來,那再往後發生什麼事情都是順理成章了。
若是換成安欣,肯定要想辦法說服張源不在建康拿房——那個小兩居足夠他平時使用了;但邱雪娜畢竟不是安欣,她找不到理由來阻止。
看了看外面的天氣,彷彿雲層開始降低,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雪,她也要趕快回靜海了。
硃紅麗還沒有回去,但看來也是這兩天了。自打研究生畢業,兩個人就再也沒有暑假寒假了,現在是工作的第一年,還沒有完全適應沒有長假的日子。
想到硃紅麗,她就想到了蔡鵬,她都沒有想到世間還有如此癡情的人,這個小子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蔡鵬三方人已經把錢湊好了,現在就等着明年開春的時候再跑一趟雲南,這次一定要多拿一些,來回幾次利潤就能看到了,等到下一次咖啡的成熟季的時候,就可以真的“財大氣粗”了。
他現在也在想着硃紅麗,不少人都在問他同樣一個問題:“你到底看上她哪兒了?”他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是覺得自己註定要和硃紅麗在一起。
手機裏有一張硃紅麗的照片,這是從邱雪娜那邊得到的,硃紅麗還不知道,蔡鵬也沒讓他知道。
有的時候,他都覺得自己的愛太卑微,但沒辦法,他陷進去了。
手裏一動,他給硃紅麗發了一條短信:“你什麼時候回家?”
不到五分鐘,硃紅麗的短信回來了:“明天走。”
硃紅麗能回覆得這麼快,完全都是蔡鵬一個人在支撐着,他會找不同的話題和硃紅麗聊天。
硃紅麗喜歡手工活,他就在網上查毛衣的花色;硃紅麗喜歡做菜,他也把自己鍛煉出來了一手切配的好手藝;硃紅麗喜歡看的劇,他都追了一遍……
“我們家在炸江米條,年後我給你帶一些。”
又是五分鐘,短信纔回來:“不用了。”
蔡鵬料到了,但他不會放棄,建康還有邱雪娜呢,回頭拜託她給硃紅麗帶過去。
他媽媽在客廳裏催道:“小鵬,去買瓶醬油去!”
“哎!”
蔡鵬一邊往外出溜一邊琢磨着,不知道硃紅麗那邊過年的時候喫餃子還是湯圓?反正越往北喫餃子的機率就越大,比如張源,比如張磊,比如姜衛國。
回來之後,他爸就問道:“你那個同學準備得怎麼樣了?”
他知道問的是年後去雲南的事情:“沒什麼問題了。別看我們三家湊的錢不少,但真的扔進去,還是沒啥動靜,得長期下去才能見到利潤。”
蔡鵬的爸爸輕輕嘆了一口氣,蔡鵬知道,這是不放心的體現。長輩賺錢不容易,現在被他一下子都拿來做了投資,要是賺了他爸的白頭髮都能少幾根,要是賠了,那估計滿頭都是白髮了。
“還有……你怎麼還不談戀愛?你看看你同學,不是都談了麼?”
蔡鵬吭哧道:“我這不也是在追麼?”
“哎……要是真的不行,咱就換個目標吧……”
“我知道的……”蔡鵬心裏也嘆了一口氣,但心中卻愈發堅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