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小梅爲難地看着風綺雪，似乎在做強烈的思想鬥爭。
風綺雪舉起右手說：“你放心，不管我聽到什麼，我都不會說出去是你告訴我的，誰也不說！”
“那……”小梅想了想說，“那好吧……我告訴你這城裏發生了什麼事。”
風綺雪點點頭，期待地看向小梅，
“這裏原叫白水城。”小梅緩緩開口說，“帶你們進來的那位，便是城主夫人。曾經，在外人看來，城主與夫人恩愛非常，羨煞旁人，整座城也都是安靜祥和的生活。可是隻有我們這些下人知道城主有多狠心……”
“狠心？”風綺雪疑惑地問。
小梅點點頭繼續說：“白水城向來重男輕女，男人身份地位尊貴，女人只是男人生活的裝飾品，從來都不重要。女子不得入學堂，不得白天公然上街，出門也必須裹得嚴嚴實實，更不要提女子做生意之類的。而且，誰家生了女兒，若是不高興了，便可直接丟到白水河裏淹死。就連城主也不例外，城主的大女兒有幸活到了六歲，最後還是被城主給扔進河裏淹死了……”
小梅說着紅了眼眶，哽咽兩聲繼續說：“城主一心就要兒子，可偏偏城主夫人前前後後生了六個女兒。這六個女孩兒中，只有大女兒活到了六歲，其他的都是三四歲甚至襁褓中就被扔進了白水河。”
聽到這話，風綺雪一整個大震驚。
生在男女平等社會的她，對於重男輕女也是有一些概念的，可沒想到這座城裏居然將重男輕女發揮到了極致！居然連小女孩的存活都不允許。
那可都是一條條人命啊！
小梅抹着眼淚說：“城主家裏尚且如此，更別說平民家中了，只要是女孩子，直接就扔了，直到生出男孩兒爲止。城主夫人在懷第四個孩子的時候才知道前三個女兒都沒了，整個人一下子好像瘋了一樣，變得不正常了，經常一個人坐在角落裏自言自語。可是城主並沒有放過她，繼續要她生孩子。直到第七個孩子出生，終於是個男孩兒了。城主是高興了，可是城主夫人已經徹底瘋了。”
風綺雪想起在外面，那妖女詭異的模樣，原來是瘋了。
想來也真是苦命人，生了那麼多孩子，卻只留下了男孩兒，女孩兒也是她懷胎十月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就這麼死了。
作爲母親，如何接受得了？
“城主得到男孩兒之後，又接連娶了好幾個姨娘，對於夫人的生死是不管不顧。”小梅哽咽着繼續說，“因爲夫人瘋了，舉止怪異，喜怒無常，城主甚至把她囚禁起來，不允許她接近孩子，那是她自己拼了命生下來的孩子啊！看都不能看一眼！”
小梅說得情真意切，風綺雪聽的也跟着揪心。
她伸手拍了拍小梅的手背以示安慰，說：“那後來呢？”
“後來。”小梅抽泣着說，“後來城主受不了有一位瘋瘋癲癲的城主夫人，於是……於是就命人將夫人也扔進了白水河！”
說到這裏，小梅掩面哭泣起來。
那天的場景她始終都記得，月黑風高的夜晚，夫人身上穿得破破爛爛的，被四五個大漢拖出了房間，五花大綁還被塞住嘴巴，那幾個男人擡着她，不顧她的掙扎，毫不猶豫地往白水河去了。
冰冷的河水吞噬了無數條女孩子的命，白水河也變成了喫人河。
終於，城主夫人也被扔進了表面平靜的河水裏，一個浪花翻起來，便再無動靜。
風綺雪想到城裏空氣中水分含量那樣大，而且那妖女的攻擊手段都是水流。
原來如此，因爲她是被河水給淹死的，所以哪哪都是水。
小梅擦擦眼淚繼續說：“後來不知過了多久，大家都已經遺忘了城主夫人的存在，看着城主與新夫人繼續恩愛，繼續生孩子，扔掉女孩子。有一天晚上，城主夫人從白水河裏爬了出來，身上溼漉漉的，臉色煞白，眼睛直勾勾的，實在是嚇人。她走近城裏，嚇壞了不少人，那些人拿各種東西打她，罵她……”
“所以……”風綺雪接過話頭說，“是城主夫人的鬼魂回來復仇了？把那些男人都白天變成紙紮人，晚上折磨他們？”
“這樣……多久了？”風綺雪探究的目光盯着小梅的臉。
小梅搖搖頭說：“不記得了，好像很久了，久到我們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了。每次有人誤入白水城，夫人便會使手段把他們嚇跑。只有你們進來了……”
看着四周，聽着小梅的話，風綺雪心裏猜測，眼前的小梅應該也不是活人，整座白水城，現在應該只有他們三個是活人了吧。
怨氣包圍着四周，城裏的人都已經死了，鬼魂們徘徊在這裏，重複着過去的生活。
城主夫人日復一日地折磨着城裏的男人們。
可是就算大仇得報，她們的冤魂也都停留在這裏，久久不願散去。
在房間外面等了很久的蕭墨塵心裏實在是擔心風綺雪的傷勢，忍不住敲了敲門問：“姐姐？我可以進來嗎？”
風綺雪拉開房門對他說：“進來吧，我沒事了。”
這個時候天已經亮了，外面的慘叫聲也都停止了，霧氣散去，看樣子那些男人又變回了紙紮人形態。
侍女小梅衝着蕭墨塵和駿和行禮之後，便低頭離開了。
駿和拉着風綺雪的胳膊，偷偷摸摸的樣子瞟向四周，湊近她小聲說：“風姑娘，這裏不對勁啊，這裏的……都不是人啊。”
“我已經知道了。”風綺雪冷靜地說，“整座城裏，怕是隻有咱們三個是活人了。”
蕭墨塵就見不得他們兩個人靠得那麼近，長腿一邁擋在駿和身前，把他擠到身後，關心地看着風綺雪問：“真的沒事了嗎？”
從小在他心中所向披靡，高貴無比，什麼都能做好的魔族女帝風綺雪，如今已經虛弱到這般田地，小小的箭矢都能讓她臉色蒼白。
蕭墨塵實在是心疼壞了，心裏還暗暗自責是自己沒有保護好風綺雪。
“這不怪你。”風綺雪看穿了蕭墨塵的心思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呀，要學會別總是把問題歸咎到自己身上去。”
駿和警惕地看向四周，推着那兩個人往房間裏去，關上門，滿臉恐懼擔憂地說：“現在沒空你關心我我關心你了！咱們進了鬼窩了！周圍全是鬼魂，陰盛陽衰，待久了，輕則影響氣運，重則命不久矣啊！還有你身上的衣服，也趕快脫了！陰氣裹身，大凶啊！”
“你才大胸！”風綺雪捂着胸口轉過身側面對着駿和。
蕭墨塵自然而然地擋着風綺雪，然後冷眼看着駿和問：“你說了這麼多，可有什麼解決辦法嗎？有沒有什麼能超度她們之類的？”
“辦法……”駿和垂眸一臉爲難地說，“有辦法又怎麼樣……”
他在擔心，一是擔心這麼多的冤魂，自己能不能做到，二是擔心自己那時靈時不靈的天賦，萬一給搞砸了，被這麼多鬼魂反噬，就慘了啊！
風綺雪在蕭墨塵身後露出一個腦袋說：“駿和，如果你真的有辦法，就不要懷疑自己，這一城的冤魂都在等着你的解救。”
駿和心裏猶豫極了，他垂眸說：“你一會兒要解救外面的那些人，一會兒又要解救這裏的鬼魂。不管是外面的人還是這裏的鬼魂，與我們有什麼相干？爲什麼要幫她們？人各有命，有些事是無法改變的。我們只管想辦法離開這裏就是了。”
“人各有命是不假。”風綺雪說，“可是巫族存在的意義不就是爲了逆天改命嗎？”
駿和內心極度不自信，也不想去多管閒事，還是搖着頭說：“不，旁人的事與我不相干。”
風綺雪皺着眉頭，走過去拉扯着駿和的衣服說：“我知道！我知道你從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世界的生靈有他的命數不假，可你一身本領卻不用，眼睜睜看着這些冤魂在這裏盤旋霍亂。你如此，日後如何擔當得起巫族長老的位置？”
駿和被風綺雪的話戳中心思，偏過頭不看她說：“風姑娘，你不是救世主，不要認爲自己沒有出手幫忙就是自己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