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還未立春便先聽悶雷之象這不是好兆頭啊。
村裏的原主民紛紛嘆了口氣,“吧嗒”合上了窗戶,只有一家人,從老遠處就開始貓在窗戶縫那等待着,等待着這一行人經過。
“你說你看個啥勁?沒見過人是咋的?”
李老二的媳婦李淑芬拆下圍裙往屋裏走,一邊走一邊數落,嘴裏的刺詞兒就沒停下里。
可李老二就跟黏在窗戶紙上了似的,撕不下來,一動不動。
“來了來了。”
李淑芬沒搭理他的自言自語,來了能咋的?不就是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的關係嗎。
再說了,他們來了你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啊?
他們這個村從前叫李家村,如今叫桃花村,更名理由和人家原來松樹村不一樣。
松樹村是外來戶變多了,從孫家村變成了松樹村。
而他們,是因爲本地人變少了,少到了不足以撐起一個姓氏九族的地步了,這才被官府強行要求改了名。
所以,他們村不但湊不足九族,自然也就沒有百十來戶人家。
沒有這百十來戶人家,自然也不配有里長這個職務了,直接歸縣城裏管。
相當於今天的城市邊上的外五縣。
路上,周歡聽着朱五六叭叭跟將歷史一樣的把這個村子的結構說了大概,然後小胖手一指,樂呵呵說道:“看見沒有,咱們村留下來的這些人和他們的人數相比較已經比不相上下了。
咱們腳下走的這條道就是村裏的主幹路,那頭是他們的地盤,這頭是咱們的地盤。
井水不犯河水,特別好。”
“人家想犯你有的是辦法,還用一條道堵上啊。”
周歡拄着下巴不以爲意,不明白她老舅怎麼就這麼開心,這不就跟我喜歡的人是我同桌、我討厭的人跟我隔個過道的關係一樣嗎。
我不想看的時候我一扭頭,就看我喜歡的。
這叫眼不見心不煩?
“非也非也。”朱五六搖了搖頭,覺得這比喻不恰當。
正尋思怎麼和周歡解釋這事兒,後面緊跟着金老太太一嗓子喊道:“小朱啊,俺們上回頭來看過了,你到了你家地方你就停車就行,回頭我再來取俺家的牛。”
“噯——好了嬸子。”
朱五路抿抿嘴,盯着牛屁股好一會兒嚥下一口唾沫。
隱蔽處,李老二舔了一下牙,哼哧了一聲,還是牛車打頭進來的,啥意思啊?就代表他們很牛氣唄,牛氣沖天,氣吞牛斗?
給誰看呢?
“你快關上窗戶吧,這賊風最膈應人了,一會給你肩膀頭子吹不好了你晚上別來找我給你揉。”
不看了,看也是來氣。
“啪”的一聲,窗戶關的嚴絲合縫。
李老二頂着三角眼回身說,“人都進村了老三怎麼還沒回來?”
“那誰知道了,不是你讓他進縣城裏打聽去的嗎,看他們人也不少呢咋的也得打聽一會兒吧。”
讓他打聽這老些人了?就是挑重點的打聽就行了,難怪村子裏的小夥子都出去了就他的兒子出不去,完蛋。
李老二的三兒子李正推門而入,眼睛瞪得像銅鈴。
“誒呀,這不回來了嗎?”
李淑芬伸手拍打着兒子肩頭上的濡溼,又給縷縷頭髮,李正德傻兮兮一笑,扒楞開手衝着他爹就過去了。
“爹,我都打聽好了,一共來了十一戶人家。”
李老二坐在炕頭兩腿一盤,重重的哼了一聲,拍桌子說道:“這還用你說啊!人都進村了,你當你爹我不識數是咋的?”
要不是家裏窮,真想把這空飯碗扣他腦瓜子上。
“你說點我不知道的!再說沒有用的我今兒就打死你!”
李正德嚇得緊着往後縮腳,又回他孃的懷裏去了,李淑芬一邊哄着老兒子,一邊破口大罵道:“你個老東西有氣衝兒子發什麼火!
沒人進村的時候你惦記着快點來人,這回來了人了你又尿唧唧的!
你、你瞅家裏不滿意,俺們娘倆就出去住,反正大白和二貴都各自成家了不和咱一戶。
俺們娘倆去誰家呆着也不在你這屋檐下受氣!”
李老二搓了搓額頭。
女人就是拖後腿的,他現在腿腳不好了,肩膀子也不好了,要不非拿掃帚給他們打出去不可。
“你鬆開他!多大的人了被打了就知道往你娘懷裏躲!
你站我跟前好好說,說明白些,我保證不揍你。”
李正德喉結一動,戰戰兢兢掙脫開孃的手,邁着小碎步往前跟,眼神都瞄上瞄下的。
他沒說出話之前,李老二已經打聽過了許多,但都是聽村裏頭口口相傳的。
光是傳的那些就已經很讓人浮想聯翩了。
本以爲那北面的村子都很清貧,祖上八輩子貧農的比比皆是,除了能做點毛皮生意外真沒啥。
可村裏的長舌婦來他家換雞蛋的時候說的是松樹村一整村都遷過來了,且有一戶人家還是被提前帶過來選房的。
選的房子不是別家,正這十幾年前唯一考出山村進京當了大官的那位官爺。
那是多好的農家小院啊,四面籬笆規規整整,院子裏更要啥有啥,就那房子放多少年都不便宜。
他們買不起的被松樹村的人買走了。
還是用現錢定下來的。
這還不算,聽說他們還買下來村口的那幾間廠房。
那曾經可是他的廠房啊。
曾經他也要差點輝煌起來,結果那一年鬧了饑荒全都沒了。
哎。
這麼有錢的人家進他們村,他還能有好?
李老二來回的搓手,緊緊地皺着眉頭,心裏咽不下去的一口氣都堵道了嗓子眼。
李正德說道:“聽說他們村一共十三戶人家,就來了十一戶,沒來的有一個是原先村裏的郎中,留城裏了,還有一家是原先的里長家,他女兒女婿都在城裏,他也就留城裏了。”
忽的睜開。
“再說一遍?”
“啊?聽說、”
“說最後一句!”
“啊……是哪句?是說他們里長留城裏了,不回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