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想到走了一圈竟是四處碰壁。
且還是毀在了他的手裏。
不是他將酒樓裏的食材統統買下救濟難民去了嗎?人家現在不開門了,沒菜,更沒節目。
虎子撓撓頭,這還是頭一回見他家侯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轉過身,看人駐足在門口了。
正想着安慰,江河的步子也不等人,徑直就往前頭走去。
一擡頭牌匾上赫然寫着四個大字:“天香書坊。”
難道樓先生在這?
侯爺你太厲害了,你怎麼知道的呢?
江河嫌棄的看過虎子一眼,指了指耳朵,聽聲音。
這大街上安安靜靜,四處無人,這二樓的歡聲笑語都傳進他耳朵裏來了。
果不其然。
二樓空蕩蕩的地板上,衆多的小娃,不分你我,不再問你是哪個村,我是哪個村的,都和和氣氣的坐在一起,一起喫,一起笑。
喫的是好心的侯爺哥哥送給客棧的那些乾果,娃子們沒喫過,喫的可香甜了,瓜子皮都磕了一地。
笑的是他們可愛的周歡姐姐給講的故事,什麼鑿壁偷光,負荊請罪,都是一邊教他們知識一邊鬧着玩,娃子們都感嘆:原來學習還可以這麼快樂。
“淋尖踢斛是什麼?”有小娃子舉手問道
幾個長輩就坐在窗邊笑盈盈的看着周歡給他們講。
眼見周歡先將這四個字寫到了紙上,然後從左邊的周滿開始,一一的往下傳。
一邊傳還要一邊告誡他們要輕拿輕放,不要弄壞不要弄髒,不然下一個小娃子會看不清楚的,大家要有愛。
接着就是解釋的階段:“這個斛呢就是這樣的形狀,咱們每年給官家交米糧的時候就是用這個東西裝。
淋尖踢斛的意思呢就是等這底下的米都裝滿了以後啊,那些壞人就會臨了的時候踹上一腳。
千萬別小瞧這一腳啊,這一腳下去,原本五斗的米就成了不足五斗。”
這一回狗蛋子反應的很快,原因是自家就喫過這樣的虧。
他都等不及舉手被周歡叫着回答問題,脫口而出道:“我知道我知道!早年官家來我家納糧的時候就是踹了一腳,我家那都是稱好了的米,一下子就少了一個尖。
他們還不要臉的讓俺家補。
我爹嚇得跪下去撿米還被那些壞人踹了一腳,後來、後來、、、我爹就病了,再、再後來、”
“狗蛋講的特別對,就是這個意思。”見情況不對,周歡趕緊給狗蛋子一句鼓勵。
她最怕的就是小孩子哭了,尤其是小孩子多的時候,一個哭了另一幫就跟多米洛骨牌一樣,一個接一個的都能想起自己當初委屈的事情。
要是全哭了她可整不了。
可既然有人提起來了,那這些孩子多多少少也就都能想起來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不愉快且氣憤。
“我知道你們說的是誰,是咱鳳臺縣城裏那個縣太爺吧?
哼,你這還不算啥,他每次到俺們村裏那俺們村的里長爺都得備一大桌子菜。
提前得到消息了就得安排家家戶戶出糧食,俺家當時養了一年的豬,俺娘都說了等過年了宰殺了給兄弟姐妹們補身子的。
這邊話音剛落,那邊攀比着似的嚷嚷了起來。
元寶很是威風的道:“那算啥,你們都不知道那縣太爺還娶了個小媳婦呢,那小媳婦家也不是好人,她那謝頂了的老哥哥還要娶我表姐勒。”
哦?
竟有這回事?
娃娃們齊刷刷的將眼神落在了周歡身上。
其實這些都是陳年爛穀子的事情了,能不提就不要提了,很是丟臉。
一旁孫里長的閨女孫芸芸聽了都生氣。
“真的爹?那老頭子要娶周歡?”
孫里長吧嗒了一口菸袋子也連連點頭,嘴上還罵道:“是是是,就是我來你家那會子的事兒。
那人也不是個好東西,咱村裏種的那些個高粱全讓他低價收走了,回頭還惦記上咱村的小姑娘,不要個老臉了。
這也就是我不在場,我要在,我非用我這菸袋子抽死他不可。
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這丫頭吃了什麼虧。
沒喫過虧,她不可能喫虧,三兩下子就給那些小混混打跑了。”
多餘的就不說了,孫里長內心纔可惜呢。
本來周歡到了說親的年紀好些村裏村外的小夥都喜歡,可就是一戰成名後,那些小夥全都不見蹤影了。
從前的痛苦成了笑話。
就在大家其樂融融的時候,外面的第一聲煙火昇天了。
“咻——砰!”
“有人放炮了?”
“是不是戲臺子開始了。”
小娃子們都圍到了窗戶邊上往下看。
只要炮,沒有戲臺子。
孫芸芸摸着幾個垂頭喪氣的孩子道:“許是今年人少就沒有擺臺子,你們聽話,乖乖的唸書,等瘟疫過去了,嬸子給你們找人表演,好不好?”
小娃娃們一聽,一口豁牙子:“好——”
“小年好樓先生。”
“小年好親家公。”
“爹,公爹,小年好。”
“歡小友,小年好。”
幾個人笑嘻嘻的拜早年,全然沒有發現身後的黑暗中藏着兩個堅挺的身影。
虎子悄聲的拱起了手:“小侯爺?小年好。”
“好個屁。”
虎子一怔。
怎麼就生氣了?
是不是因爲這些老百姓忽視了他的存在?
不能啊,侯爺不是這樣小心眼的人。那是自己做錯了啥?
前頭的人沉聲道:“傳信差過來,八百里加急給幽州州府大人送話,徹查鳳臺縣這幾年的情況,將那縣令的罪責一五一十報給三司。”
“直接報給三司?”要不要和州府兩位大人說一下呢。
江河眼神殺過來。
虎子立正站好。
“是。”
“還有,那個縣令的、小妾的、老哥哥,給我查,查他的家底,查他們家的賬簿。”
虎子微怔了一下,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覺得理所應當。
“是!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