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噹噹跟敲鑼打鼓聲似的,月光下每個小棚子裏都開始冒熱乎氣了。
這是誰家燒水了。
這是誰家煮苞米了。
這又是誰家做菜粥了。
這些個都是想得開的人家,因爲俗話說的好啊,人世間最大的悲哀就是人死了錢沒花了。
落在這些老百姓身上就是人死了飯沒造了。
打頭的隊伍裏周歡上眼皮打下眼皮,臉凍通紅走路直晃悠,口水在嘴邊凝成了閃爍的水晶。
“我是NPC……我是NPC,我死不了,我還能堅持。”
233:“這時候體會到NPC的福利了吧。”
“……”
周歡承受不住了,一回頭看盈盈燭火中那些比她年紀雖小卻還要在地上跟着走的娃,兩眼一抹黑咬住了嘴脣。
“舅,咱啥時候休息啊,要是你決定沒日沒夜的走你就告訴我,外甥女我有金剛不壞之軀今兒就不走了,我就在這坐着睡醒了我找你們。”
朱五六退的呼哧帶喘,越推越熱,脖領子都是霜。
用脖子上的抹布一擦大嗐一聲道:“這條路我和我老丈人從前走過,這山險,沒有猛獸但有蛇鼠,那蛇的毒才厲害呢能讓人渾然不知的就死翹翹,你再忍忍咱們從這下了山就好了。”
“哪還有多久啊?”
朱五六一琢磨說道:“我估計也就半個時辰了。”
“那山的那邊是啥?”
朱五六樂呵呵的,“山的那邊還是山唄,不過那山能安穩些,而且再翻一座山那就到長寧縣了。”
朱五六說着覺得希望就在眼前,沒注意到周歡已經被甩在了後頭。
“誒誒、歡兒?”後面跟着的孫興德就看見黑乎乎的一個小影子噗通一聲跪坐在了地上。
扶起人就喊朱五六,“老朱大哥,快讓孩子上車坐會吧,這孩子身子板怕是挺不住了。”
見人緊忙過來接人還偷摸問道:“你家有飯不,沒有我讓我娘給你遞出來點。”
朱五六嘿嘿兩聲,挺直了腰板.
“那我家能沒有嘛,糧食都備的可齊全了。”
說完就吆喝孫佩芳上車整飯去。
爐子一支,從地上挖幾碗雪往鍋裏一倒餅子一騰,一會就能喫上了。
而且邊走邊喫不會耽誤大家夥兒的行程的。
“喜寶啊,你下來讓你表姐上去。”
轉頭再問:“小滿還受的了不?等一會兒讓三兩下來換你。”
周滿搖搖頭,“我不累。”
說完也不知道從哪倒騰來了一支樹杈子拄着地就超越了幾個人。
“歡小友上來了?”
周歡一臉疲憊,張嘴都費勁,“喜寶,姐睡一會,一會就下去換你。”
“沒事兒姐,我都睡飽了,渾身是勁兒。”
周歡還想說那路上黑,你和她不一樣,被蛇咬了那容易沒命,可還沒等說完黏黏糊糊的就倒下去了。
嚇得孫佩芳又把鍋往外挪了挪。
“娘,咱又要喫餅子嗎?”
這話問的不怪元寶,剛纔樓德華講了許多臘八粥的故事,她滿腦子轉悠的都是湯湯水水。
“你不最愛喫玉米麪嗎,咋還挑上了呢。”孫佩芳說完把餅子從鍋裏夾出來往元寶手上一塞。
然後用衣服裹着幾個餅子又下了車給家裏人分。
給朱五六倆,剩下男的能喫得給大的,女孩子胃口小就分半個。
瞅瞅手裏剩下的一個再掰開一半給自己一半塞到了周歡的下巴那。
“嫂子啊這鍋你家用。”
“這是啥呀。”
還沒問完,胳膊被對面孫興德媳婦劉氏掐了一下,“那啥你家不是沒有鍋嗎,這你先使着回頭用完還我就成。”
任務完成人就往後去和金老太太彙報去了。
孫佩芳只能端着鍋再一次的回到牛車上。
對着一屋子的人比手勢,那意思別吱聲打開看看裏面是啥。
三兩提着煤油燈跟着往前湊,鍋蓋一掀,元寶趕緊捂住了嘴巴。
願望就得說出來,說出來纔有人幫你實現。
“這是啥粥,花花綠綠的咋那好看。”
孫佩芳也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
多少年了,自爹孃的生意沒了自己就再也沒喫過像樣的臘八粥。
這給她激動地,還不敢太張揚破壞了人家的好意。
把粥擋的嚴嚴實實的,掀起簾子就衝後頭悄聲說:“小滿那叫你舅走快點,來我這。”
然後給周滿瞅了一眼後身。
周滿嚥了一下口水怕隊伍的人跟太緊趕緊兩腿打顫的往後頭拽朱五六,他也不能明說,可朱五六還太哏一身的彪。
他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推了推周滿讓他回去先喫。
自己喫不喫能怎麼的,喫乾的就挺好。
不大一會兒前頭走的越來越慢,在外人眼裏這一家人又不知道忙活起什麼了。
就這麼趕路?
等着瞧吧,以後啊他們家第一個當炮灰。
“怎麼回事?前頭還走不走了,老牛拉破車慢慢騰騰的。”
金老太太撇了撇嘴,這是王老太婆喫飽了又有力氣說話了。
那正好,比比他倆誰喫得飽。
讓兒媳捂住了孫興旺的耳朵自己掀開厚窗簾,開戰。
“怎麼的王老太婆你這麼着急你先走吧!說誰家牛拉破車呢!像你家騾子啊瘦的跟幹似的,你別坐車了你下跑吧,就你這速度鬼都不敢攔你。”
“啊呸,金氏你是不是不要個臉了,我說你了嗎你就把屎盆子往腦袋上扣啊。
你是八卦陣上蓋房了是咋的,說話陰陽怪氣的!”
金老太太小拳拳砸在車窗上,探出去了半個身子往後仰脖道:“你鼻孔喝水的臭老太太我看你是夠嗆了你,你纔是屎盆子,我扣你腦袋上我!”
就這麼大會兒功夫,倆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把夾在中間的幾戶人家煩的要死不活。
給里長家牽騾子的是打井的孫大壯。
肺活量才足呢,扭頭就加入了進去,大吼了一聲,“都憋吵吵了!”
這一嗓子全隊都安靜了。
周歡被驚得忽悠一下子從夢中醒來吧嗒吧嗒嘴又靠着車壁上迷糊了過去。
車外頭孫佩芳緊緊抓着朱五六的衣袖。
“啥聲?”
“啥啥聲?”
“你說啥聲?”
“你說啥聲是啥聲?”
……
“啊嗚——”
是狼……
“孩兒他爹,你不說這山沒有難民也沒有狼嗎,怎的還出來聲兒了。”
孫佩芳嚇得腿軟,手拄着推車得跟着走。
關鍵時刻朱五六倒是捋的聽明白。
“咱這人腿能和狼腿比嗎,這是狼也開始往南逃了。”
同時他也很慶幸,他們走的很及時,腳步也沒有停下。
已經離開了村子很遠了。
他敢打包票,村子現在不一定是人窩還是狼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