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又仁搖搖頭說是個晦氣的讓他給踹下去了。
表情故作淡定。
但手裏的繩子暴露了他的氣憤。
他孃的。
好容易善良一回,差點沒讓人沾上賴。
別大過年的,他的錢剛取回來就要葬送在自己這身子骨上。
還進城看病?
就這破官道死冷死冷的他是再也不想走第二趟了。
別管他們是啥病,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
騾子車在傍晚四點多的時候進了城。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女人和孩子整不了騾子,吳又仁又正好還得去安仁堂的藥鋪要錢去,就直接駕着騾子車走了。
臨走還在金鳳繡坊要了幾碗熱水,給幾個人都嚼了幾片金銀花,驅寒降火用的。
這才走。
轉過身。
周歡和周滿跟在孫佩芳的身邊,見人就問好,見人就行禮。
規矩的很。
只見穿過繡娘幹活兒的廠房的時候,周歡的眼睛就跟扎一個繡花針紮在了那些繡孃的身上似的。
看的目不轉睛。
那些女子看面相下至十五,上至四十來歲,什麼年齡段的都有,但和他們村裏的女人很不一樣。
村裏的女人笑的時候是哈哈哈哈哈的。
這裏的女人笑的時候是用手絹捂着嘴嘿嘿嘿嘿嘿的。
就和上了騾子車後的孫佩芳一個樣。
且笑的很甜美。
周歡笑看着她們。
她們也笑看着周歡。
“小丫頭穿的真好看。”
“嗯,長得也俊呢,是孫姐的女兒嗎?”
“我瞅着不大像,後面還有個小男孩呢,孫姐不是倆閨女嘛。”
小姐姐們說的話可真好聽。
十分悅耳。
……
“年底了城裏面的成衣鋪子要的繡品還沒出來嗎!都是幹什麼喫的!她接的活的不幹完就走了,連夜借騾子跑家去了?奔的是啥?是喪事不?死了爹還是死了娘!”
這纔開始佩服這男的罵人嗓音洪亮,一氣出,可見肺活量有多足。
而且還不是個善茬呢。
“姐、你害怕嗎。”
周歡用下巴點了點前頭的孫佩芳,將小滿拽嘴邊小聲道:“舅母那麼從容冷靜,肯定是沒事,你別怕。”
周滿點點頭。
他不是這一刻纔開始害怕。
他是從車輪子壓進城門就開始哆嗦。
十二年了,沒被帶進過這麼繁華的地方,頭回被人在城門被官爺查驗身份,頭回看見一走一過吆喝的小販,還有這的酒樓客棧,雙層的,掛紅燈籠,還有漂亮姐姐在門口搖手絹,太新奇。
本以爲他姐也該和他一樣興奮裏帶着丟丟害怕呢。
結果他姐全程樂呵呵的。
看啥都笑嘻嘻的,一路歡聲笑語,腰板挺得溜直,不像他,是個土包子。
“掌櫃的,小朱媳婦兒來看您了。”
屋裏邊氣的摔茶杯的錢掌櫃一扭頭恨不得指尖子扣到傳話的小二眼睛上。
“什麼豬豬豬的,過年了你也想家了是不是?想你媳婦?你哪有媳婦,你家就兩頭老母豬!”
眼睛睜開,嚇得嘴巴合不上了。
“小、小芳?”
錢掌櫃大嗐了一聲,瞪眼瞅人,更氣了,“你你你、你就說小芳來了或者孫姑娘來了得了!別跟我提和過年有關係的事兒!”
他、他沒提呀。
算了,他剛纔都在外頭聽罵人聽得一清二楚了,這是老爺子氣頭上糊塗了,他就認栽吧。
過來給傳話的也是家裏老夥計了,賠笑道:“那怎麼合適,小芳現在都嫁人了,得叫朱夫人。”
錢掌櫃一揮手,快拉倒吧。
又指着跪在地上的幾個女人,“滾滾滾!別在這找我晦氣!我不管,你們是一個隊的,她走了你們就得留下,年底做不出來過了年都給我捲鋪蓋走人!”
幾個女孩還年輕,被這麼一嚇,雞頭碎米磕頭如搗蒜,“掌櫃的罵得對,謝掌櫃的謝掌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