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白露逢年 >第19章 第19章
    小譚看到老闆連人帶東西總共十分鐘不到,又原路返回,內心不由的小歡呼了一下,他賭贏了。三個人的小羣裏,小劉賭老闆能登堂入室,他持反對票,羅成躲在羣裏裝死,不發表任何意見。不發表意見的人,沒資格在羣裏呆着,小譚把他踢出了羣。

    之前一直裝死的人,現在電話過來,小譚本不想理,但他現在又冷又無聊。

    “你還跟老大再一起嗎,我電話聯繫不上他。有工作上的急事兒。”聽語氣也知道很急。

    小譚回頭看了一眼那隻搭在車窗外的手,指尖的燃煙在夜幕下猩火燒人。

    “我勸你哈,最好現在不要往槍口上撞,我已經在冷風裏吹了三個小時,不想大晚上的,伺候了這位爺,還要趕過去給你收屍。”

    小譚本來以爲老闆丟盔棄甲的被人折了回來,必定會惱羞成怒,不會在這兒再呆一秒。

    上車後詢問馮年現在是回哪兒,公司還是豐園。馮年說等一下,他抽根菸,結果就沒有結果了。一根接一根,最後連帶着把他身上的一包還被搜刮了去。他怕礙了人的眼,也受不了一車的烏煙瘴氣,早早下了車,寧願在樹底下蹲着吹西北風玩。

    白露好不容易將孩子哄睡着,睡夢中的孩子還在斷斷續續的抽泣着。白露心疼孩子又惱恨那個男人,這樣不管不顧的就闖進家來。

    斯瑩似乎認得馮年,還知道他誰,可她從來沒有在孩子面前提過馮年的名字,孩子是從何而知的。她又不敢去問孩子,孩子現在本就敏感,對待爸爸這個話題時有爲更甚,她怕自己一個不小心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陌生號碼的一條短信,“等孩子睡着後,你下來,我們談談。”

    她關了燈,回到客廳。姑姑坐在沙發上在給織孩子的圍巾。老人家一直覺得買的沒有自己做的暖和舒服,斯瑩身上的毛衣、圍巾、帽子都是姑姑一針一線織出來的。

    看見她出來,姑姑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她坐過去。

    “他就是孩子的爸爸對吧。”姑姑握住她的手。

    白露不想說謊,點點頭。

    “那爲什麼現在找過來了?之前那麼長時間都不見個人影。”

    “他不知道有孩子,一直不知道。”

    姑姑嘆了口氣,“露露,我知道你不想談,我不逼你。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外人說再多都沒有用。”

    “但我想你知道,不管什麼時候,咱不會辦不講理的事情,但也不能讓人欺負了去。你有姑姑,有你哥,有你嫂子,堯堯半大個小夥子現在也能管點用。我知道你什麼事情都愛憋在心裏,不願讓人擔心,但扛不住的時候不要硬抗,家裏人不就是用來分擔的嗎,你抗一點兒,我抗一點兒,再大的事兒都能過去。”

    白露心口一悸,眼眶生了熱,怕招惹了老人的傷心,硬生生的把眼淚憋了回去,點頭,一下又一下。

    “好孩子,我看他好像還在樓下。你下去看一看,有什麼事情攤開來,心平氣和的去談一談。”

    “我這人老了,心也會跟着軟。不管當初爲什麼分開,總歸你是歡喜了他一場,不然你不會把孩子生下來。能讓你交心的人,品行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對不對。”

    “只要他不是犯了什麼原則性錯誤,或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他總歸是孩子的爸爸,你現在攔着,孩子大了也許會對你生了埋怨。骨肉血脈,人之常情,攔是攔不住的。”

    “你們年經人不是有一句話怎麼說來着,分手了,還能做朋友,更何況還隔着一個孩子。”

    “但是隻一點,他如果是來要孩子的,那就不用留好話,你讓他來找我的老婆子,你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也不要爲了孩子,就硬硬生生的再湊合到一起,雖說破鏡能重圓,但終歸是有了裂縫,況且過日子,多的是一地雞毛,少有風花雪月,如果兩個人的心走不到一起,就不要爲了孩子苦了自己。”

    白露沒有控制住,伸手抱了抱姑姑,又抱了抱,惶惶不安的內心彷彿有了鋼盔鐵甲,生了無限的勇氣。

    “乖孩子,去吧。姑姑在家裏等你。”

    小譚看到白露,一下子蹦了起來,奈何蹲的時間太長,腿腳生了麻,沒有穩住,以一個極其滑稽的姿勢靠在了樹上,嘴裏還不忘大聲的打招呼,說給車裏的人聽,“白小姐,您來了。”

    車上的人邁腿而下,星空朗月下,高大的身影由遠及近,直到完完全全的罩住白露。他身上散發的煙味夾雜在寒冬的夜風裏直直的朝她撲來,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那道停住的身影又往後退了兩步,“抱歉。”

    白露將手裏的衣服遞給他,“謝謝你的外套。”

    兩個人之間少了之前的劍拔弩張,瀰漫着客套與生疏,誰都不敢輕易的開口,怕擾了這一地的清輝。

    “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說錯了話。”他難得低頭,一句話生疏又生硬。

    他承認這一陣迷了心失了智。

    夜深人靜,午夜夢迴時,不是沒有想過她已經屬於別人,可當一切活生生的擺在他面前,幻想成具象,也成了瘋魔。

    那天他坐在車裏,看着她牽着小男孩走向張晨,眉眼溫柔,笑意盈眶,饒是他再不承認,也知道自己是嫉妒了,甚至是喫味了。儘管這嫉妒和喫味毫無道理和章法。

    從小在方寧那裏看到過太多這種情緒,愛而不得,心念化妖,他見過她發瘋的樣子,也聽到過她最絕望的哭聲。恨方寧嗎,應該是恨的,但更多的是可憐。情愛是什麼,情愛只是枷鎖,讓自己畫地爲牢,他以爲他從不需要枷鎖。

    飯店的走廊裏再次碰到時,他警告自己,你給不了她一個圓滿,難道還不允許別人的靠近。

    可當她爲別的男人求到他面前來,話裏話外的維護,他成了她口中的“你們”,那個男人和她是“我們”,壓抑的惱羞和怒火讓瘋魔長了爪牙,不管不顧的燒了出來,傷了旁人也燒了自己,話一出口不是沒有後悔。

    可恨總是更刻骨銘心一點兒,他寧願她恨了,也不願她忘了。他的血肉裏大概是隨了他們馮家的根,爛到了骨子裏。想從身到心霸佔一個女人,不管是不是能給得了對方一個婚姻的承諾。

    “你確實要道歉,但不是對我,你不應該憑自己的心意去決定別人的生死,砸別人賴以生存的飯碗。”

    馮年點頭痛快表示承認,對於宏陽他已經讓羅成去安排了,現在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解釋外人的事情上。

    “孩子,孩子的事情我也很抱歉,那天她在公園說我是爸爸,我當時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他語氣澀然,“她大概也恨透了我。”

    “我沒有跟她說過你是誰,他怎麼知道,她都沒有見過你,又怎麼會認得你。”不是質問是困惑,面對孩子的事情她總能輕易失了主見,竟期待對面的人給出一個答案。

    馮年卻聽出了別的意思,“爲什麼不讓孩子知道我,我是孩子的父親。還有既然當初懷孕了,爲什麼不說。”

    白露不想提當年,話語中多了幾分賭氣。

    “她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是我自己堅持要生下來的。你不需要付任何責任,你大可以當作不知道這件事情。她就是我一個人的孩子。”

    “沒有我,你能生。”他開始口不擇言。

    馮年自認是很理智的一個人,最近卻頻頻被眼前這個女人給激的失了心。

    寒風將人吹個通透,白露被涼的一激靈。馮年展開手裏的外套往她身上披,她微微側身,躲了過去,“你自己的身子自己不清楚?本來都沒好利索。”

    黑色的羊絨大衣罩在了她身上,幾乎都要垂地,彷彿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兒。她低着白皙的脖頸,用一頭黑髮對着他,固執的表達着自己不滿。

    他以爲自己很瞭解她,知道她在他身上的小心思,知道她對家庭的渴望。那不是當時的他能給的,所以痛快的選擇的放手。

    如果當初知道她懷孕…

    她擡起頭,直視她的眼睛,“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別。你不可能爲了我,和一個還沒有出世的孩子,放棄你辛辛苦苦掙扎多年即將要到手的一切。發過誓盟過約的感情尚且脆弱到不行,你又何必爲了一點我自己的私心去經歷不必要的困擾。我從沒有想從你這裏求得一個什麼結果。”

    馮年被堵的無法辯駁,也許她說的沒錯,但她不應該連一個機會都不給他,就擅自做了決定。

    “你跟張晨…”她不明白他爲什麼會認爲她和張晨有什麼。

    “我跟張晨沒有任何關係,他是我的領導,僅此而已。”說完又懊惱,心想我跟他解釋什麼,隨他怎麼想。

    “那你最近有在見面的人嗎?”

    “什麼意思?”

    “我沒有,如果你也沒有。那我們結婚,儘快。”

    白露覺得他瘋了,還是自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