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天道已掛機[基建] >第26章 你怕了?
    拼音冊子發到他們手裏後,任晚嫺就打發他們回去了,料想這些人也需要幾天才能掌握拼音的奧妙,並會意識到,以往只有文學大家才能編撰的“拼字識字法”,現在,他們也可以辦到了,只要學過一個字正確的讀音,那就能用拼音進行注音。

    比起這個,外邊的難民纔是她更上心的部分。

    不多時,一直在外打探情況的時涼回來了,在空中時變成人形,落地悄無聲息。

    “主子,我回來了。”

    “嗯,時涼辛苦了,來,喝點熱茶,我們邊喫邊說。”

    時涼早以不復十年前的拘謹,應了聲就坐到旁邊,和素珆一起喫起桌上的點心來。

    這些全是五歸山上的囤貨,這10年來,任晚嫺也沒有隻顧着修行,讀死書,她是做了很多事情,做了很多準備才下山的。

    比如……在經受了一年的有毒仙珍後,她一見到二師姐的仙珍就會胃痛、反胃,如今已經養成了好習慣,學會了自己做飯,自我投食。

    桌上的茶點全是任晚嫺做的,兩小童喫得挺開心的,見此,許述秋和團秋秋也少了幾分拘束,跟着一起享用起可口的茶點來。

    氣氛逐漸融洽,任晚嫺說:“我一來就做出這麼多安排,也是辛苦二位了。”

    她畢竟只是個空降領導,每一件事情的落實,具體該怎麼操作,有哪些人可用,哪些人可信,還是得許述秋和團秋秋把關,目前一切順利,也全靠二者都不是什麼權利慾望重的人。

    “您這是哪裏的話,我們感謝您還來不及呢!”

    這也是實話,是任晚嫺明言白荒災厄不會蔓延到這裏的,單這個消息本身就很寶貴了!

    看看外邊就知道了,如果半月王爺和老道士那幫人曉得這事兒,也就不會急着渡過赤紅關了!

    額……也不對,這只是晚嫺大人的個人看法,並非真理,對面根本不信,保險起見還是會盡快渡過赤紅關,這纔是正常的!

    “嗯,”她點了點頭,然後望向時涼:“說說你的發現。”

    “是,正如您所預計的那樣,這一條山路上,已經不會有太多人能抵達這裏了,頂多還有一千人。”

    三花喵仙感覺很詫異:“啊?沒人了,爲啥啊?本喵覺得應該還有好幾萬吧?苗淑藩國的有錢人,還是不少的。”

    “嗯,有錢人確實不少,”任晚嫺說,“可山林裏……有數百倍於這些逃難者的饑民和悍匪。”

    一個國家,哪怕只是一個小國的行政能力奔潰,帶來的連鎖反應也是極其驚人的。

    農民和一般城民,過不下去了,就會發動“起義”,但這“起義”恐怕與大家想象中的起義是不大一樣的……這個“起義”,它的宗旨並不是反抗上層統治者的無道,它的性質,其實無限接近於人蝗之災。

    任晚嫺研讀過不知觀中大量關於人民“起義”的記載,在最初,這些反抗者往往確實很符合關於“起義”的描述,他們反抗欺壓自己的豪強、官僚等統治階級,開倉放糧,救濟鄉親,收刮這些壓迫者錢財,實現了財富的再分配。

    可是……

    在那之後呢?

    他們往往沒什麼文化,寫自己的名字都是用畫的,也沒有離開過自己腳下的土地,更不知道官僚系統是如何運作的——不如說,就算知道,這些剛剛從統治階級的壓迫下得以擡頭的人們,往往對任何形式的管理制度都從心底裏頭存在牴觸。

    因此,當壓迫他們的統治階級消失後,他們往往會在分好財富和食物後,各回各家,老婆孩子熱炕頭,過好自己的富貴日子……這種情況只在想象之中。

    因爲,如果當地風調雨順,沒啥災害的話,人民也不至於慘到豁出去,和有精兵、武夫和可能存在的一兩名脫凡境修仙者正面作戰,你死我活吧?

    是以,接下來的發展就顯而易見了,在最初的享樂之後,起義的人民總會想起不能坐喫山空這個簡單的道理,而且也會想到,朝廷總歸會派兵來圍剿他們。

    如果田地還在,如若故土沒有遭到天災的破壞,那麼,還是有一定可能性,起義人民中的多數人,還是會選擇留下來,銷燬一切證據,重新經營起這塊土地的。

    可是,田地受到巨大破壞並不會因爲他們起義成功而恢復原狀,未來幾年內此地依舊會連年欠收,並伴隨着大量邪祟作孽和疫氣蔓延,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接下來的幾年裏,會有很多人餓死、病死……

    在這一前提下,你是這羣人民的領袖,你會怎麼辦?

    啊,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必要回答,因爲這事兒已經由不得你了,享受了一把榮華富貴,喫着以前不敢多喫的精米精面,大口喫香噴噴的肉、水果和酒,擁有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財富,誰會願意再回到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呢?

    誰還願意拿起鋤頭回到田地裏辛勤勞作,一年到頭,卻只有那點口糧?

    誰還願意每天上工,卻只能居住在城內的貧民區?

    於是,喫飽喝足了一段時日後,這羣人會化蝗,撲扇起翅膀,拖家帶口,頂着他們的旗幟,他們的領袖前進,前往下一處地方……

    不管那個地方有沒有受災,過不下去的人,或者想要搏一搏改變命運的人總是不少的,所以,若無有效遏制,他們的隊伍會像雪球那樣越來越大,徹底摧毀一地又一地的統治機構和一切可以拿走的物資。

    這難免會造成可怕的破壞……比如,火災,失去了行政機能的統御後,大火一旦燃起,最後的結果,也只能是一座城池付之一炬的結局。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根本不可能保持秩序,不僅是富人家慘遭瓜分,普通人家也不可能倖免,同時,一旦沉迷於掠奪獲得的好處,接受了這樣生活方式,他們便再難回到從前。

    思想也會在一次次劫掠中被扭曲,下限一次次被突破,最後,他們會覺得那些護着糧食和銀錢的人真是好生可惡,居然不肯乖乖交出糧食和錢財,如果放過了他們,自個兒就只能坐喫山空,要餓死啦!

    那就該殺!這些人和那些可惡豪強一樣該殺!

    ——在苗淑藩國境內的無數地方,正發生着這等人蝗慘事的前兆。

    所以,後邊不會有太多富人能逃到這裏來了,他們在路上,就被最先起飛的蝗羣喫抹乾淨了。

    反倒是那些就地固守的人,看起來還能撐得好幾個月,至少靠着冬天的氣候和冬日裏,比往常更兇猛、狩獵範圍更廣的妖獸大羣形成的割裂,冬天是不大可能了,到明年春天雪化之後,夏天到來,人蝗的糧倉空了,人蝗之災纔會逐漸蔓延開來。

    將上述情況進行了說明,許述秋和團秋秋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直接就嚇懵了,團秋秋差點咬到舌頭:“那、那果然咱們還是遷徙吧!留在這兒是等死啊!”

    “就算能把來犯者全部幹掉,如此之多的死人,也會將這一帶化爲死氣瀰漫的鬼地!地裏連一顆糧食都長不出來,呼吸都對身體有害!”

    與二者的態度成反比,任晚嫺倒是很淡定:“你們怕了。”

    “當然喵!”三花喵仙眼淚都快出來了,它想不通,自個兒兢兢業業經營這塊小小的地方,如今好不容易算是有了些積蓄,怎麼碰到這樣的事情,“誰不怕啊!難道您不害怕嗎?”

    “當然害怕啊。”

    任晚嫺的坦誠與她平靜的神情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可是,害怕,就要放棄嗎?團秋秋,你一開始爲何會選擇庇護這裏?”

    “當時的你,不過只是一介小小妖物,雖頗有些神異,但你自己心裏清楚,只要一頭強大些的妖獸來了,以你當時金身未成的狀態,分分鐘小命就沒了,你本可以回不知觀,卻成了家仙,相當於把自身的興衰與此地捆綁在了一起,出了事情,你連跑都沒機會,爲何?”

    團秋秋動了動耳朵,它想起當初被憋醒,見到百來個穿着粗衣的光腳村民,擺着供桌,拿出了村裏最好的東西,供奉它的場面,想起了那個已經入土的老頭子,眼中希翼而又有些不安的目光……

    它想起,這座喵仙廟原本並沒有這麼大,這麼寬敞,也沒那麼多裝飾品,只是村長把自己的家——整個村子最好的房子騰了出來而已。

    但即便如此,也只是一件狹小的土磚房。

    而它一開始神術不濟,雖然大家的祈禱很虔誠,生活也很努力,但它幾乎什麼忙都幫不上。

    恐怕……不會有幾個比它起點更弱小的家仙了。

    所以它想爲信衆多做點什麼,所以,它手下的禮官,纔會如此多才多藝。

    “本喵……本喵想,就做了,不行嗎?”

    “那現在你怕什麼?”任晚嫺說,“難道,你不想當苗淑藩國的國仙?”

    三花喵仙此時也回過味來,異瞳打量着任晚嫺:“……等等,您這話,難道您有破解人蝗和白荒兩大災厄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