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內,一道白衣身影遮掩了窗口的光線。
從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將這道清晰而柔美的輪廓身影拉的很長,清冷絕美而又動人心魄。
此刻,她那雙清晰而瀰漫着幾分質問之色的美眸,靜靜的落在房間內的那位中年男子身上。
桌後,蘇建安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擡頭,目光落在她的臉上。
深邃的眼眸並無任何意動,黝黑的臉龐上皺紋橫生,隱約有幾分疲勞之色溢於言表。
不多時,蘇建安又低頭,重新將視線落在了手中的奏章上。
“長公主何出此言!”
他淡淡開口。
“他謀害了父皇!”
趙盈的聲音微冷:“蘇相難道不清楚?”
蘇建安臉上並未動容:“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僅靠他一人,絕無可能成事!”
趙盈盯着眼前的蘇建安:“蘇相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原本低垂着眼眸的蘇建安,在聽到趙盈冷聲質問時,他猛然擡起了頭,盯着趙盈。
“老臣矜矜業業數十載,爲大昭不說功勞也有苦勞,老臣忠心耿耿……公主莫非是懷疑,老臣與太子殿下合謀害了陛下?”
“蘇相的忠心,本宮自然不懷疑!”
趙盈平靜開口:“本宮只想知道,趙敬謀反,可有蘇相的推波助瀾?”
蘇建安嘆息了口氣,凝望着趙盈片刻,搖頭:“你我,都被他矇騙了!”
“他利用了你,也利用了我,更是利用了陛下的信任……老臣也沒想到,他竟然會幹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
蘇建安沉重的語氣中帶着悔意。
他的確沒想到,或許天下人都沒想到,趙敬竟然會舉起屠刀對準了自己的父皇。
“既然如此,蘇相爲何又支持他?簇擁他爲帝?”
趙盈微冷出聲。
她很清楚,眼前的蘇相在朝中德高望重,地位極高。
若是他執意反對,趙敬斷然不可能如此輕鬆掃除朝中障礙。這其中,恐怕少不了眼前這位蘇相的幫忙。
“公主殿下的選擇,與老臣有何區別?”
蘇建安淡淡開口。
趙盈眼神一凝,她沉默了。
蘇建安嘆息了口氣,又搖了搖頭:“自古王朝更迭,帝位交接必定會引起腥風細雨,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也是大昭王朝必須面臨的危機!”
他目光落在趙盈身上,淡淡道:“但無論如何變化激烈,這終究是公主家事,老臣並不關心。趙敬謀害了陛下,的確罪該萬死。但他終究還是太子殿下,老臣身爲人臣,又有何資格阻攔?”
“與公主殿下而言,這是公主自己的家事。於老臣而言,老臣只關心大昭的江山!”
蘇建安的眼神很平靜,他沉聲道:“老臣輔佐了兩位先帝,共同創造了我大昭如今盛世局面。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這大昭江山不能亂……”
他不在乎大昭皇室的鬥爭,也不關心大昭的皇帝是誰。
對於蘇建安而言,他絕對不允許他一手經營的大昭江山因爲皇室內亂而毀掉。
因此,他沒得選擇。
趙敬縱使天理難容,他也必須成爲大昭的皇帝。他的存在,是穩定大昭江山最好的人選。
趙盈聲音冰冷。
“公主今日來找我,難道不是心中不是早有答案?”
蘇建安平靜的注視着她,緩緩的提起了一個人。
“昭南王爺。”
在聽到這個名字時,趙盈猛然擡起了頭。
昭南王爺!
正是她的皇叔!
趙盈的印象中,浮現出了一張和善溫和的臉龐。
“當年北齊滅國一戰後,昭南王爺權勢滔天,掌握了十萬大昭鐵騎,氣勢如虹,威望甚至超越了陛下。”
“當年多少人預言昭南王爺將會自立爲王?甚至傳言大昭江山要易主。但最後的結果呢……”
蘇建安微微眯着眼睛,沉聲道:“最終的結果,是昭南王爺辭去了一切職務,放權大昭鐵騎,離京遊山玩水,不知所蹤……”
說到這裏時,蘇建安猛然語氣一變:“公主以爲,昭南王爺他甘心嗎?”
趙盈沉默着。
甘心嗎?
誰知道呢。
權勢滔天,戰功累累,雄途大略,又距離那至高之位只有一步之遙,卻一夜之間放棄了所有權勢……
發生了什麼,不得而知。
但是,誰會甘心?
“昭南王爺這些年雖然消失在大衆視野裏,但他卻從未放棄過。這些年他背地裏拉攏了無數人才,同時在民間培養着自己的勢力軍隊……”
“我大昭江南地區的士族之間恐怕跟他也有着莫大的聯繫,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舊覬覦着那張皇位……”
蘇建的語氣很平靜:“倘若我大昭沒了皇帝,倘若太子殿下無法登基爲帝,安定民心……公主以爲,我大昭會如何?”
趙盈始終沒有開口,只是那雙清冷而鋒利的眼眸已經表明了一切。
會亂!
父皇駕崩,倘若趙敬也死,那她這一脈的皇室血脈便斷了。
到時候,她這位潛伏多年的皇叔豈會放棄這大好的機會?
答案,不言而喻。
她很清楚這一點。
欽天司一開始創立的目的便是爲了監視她的這位皇叔,以及朝廷京城所掌控不到的勢力範圍。
她的那位皇叔這些年背地裏的小動作不斷,但終究無傷大雅。有欽天司的監視盯防,以及父皇和她的坐鎮,他註定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只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父皇遇害,朝廷陷入混亂。此時若是趙敬再死,趙盈這一脈的皇室便斷了後。
到時候,皇室旁系血脈定然會來爭奪這皇位。而她的那位皇叔,又豈會袖手旁觀?
或許,正是這個原因,才讓先前動了殺唸的趙盈,最終又停手了吧。
“他不會甘心的!”
耳邊傳來了蘇建安凝重的語氣。
“陛下駕崩,殿下尚未坐穩江山。不出意外,昭他一定會藉此發難的!”
“我大昭江山的危機,還尚未解除!”
“……”
蘇府門外。
李北風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很快引起了府上侍衛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