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被送回的還有張癩子媳婦的屍體。
張癩子媳婦叫燕兒，姓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流浪到這兒的孤女，被張老頭兩口子收留，最後嫁給張癩子當媳婦。
經歷這麼一遭，也是還了張老頭兩口子的恩情了。
張老頭兩口子經過這一番像是老了十來歲，佝僂着腰求各家幫忙，在頭七把燕兒給下葬了。
又是清晨。
兩個老人一身破爛麻衣，腰間繫了條佰白腰帶。
“張老哥，你們這是？”周老根朝站在門外的兩人問道。
他也大概能猜到張老頭兩口子是什麼情況。
果然，下一刻張老頭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想。
“周老弟，說實話我們是真的沒有臉來見你。”張老頭聲音帶着許久沒說話的嘶啞。
“但是，那個畜生是我們養出來，我們就必須來，來給你們道歉！”
說着，他深深鞠躬，滿是白髮的頭都要低到了膝蓋，張老太也是如此。
“周老弟，對不起，我們對不起你們周家，你放心，村長和其他鄰里已經借了糧種給我們，我們糧食下來，就還錢給你們。”
張老太也是抹了把淚，“對不起，周老弟，那畜生的債我們還！我們肯定還！”
都是一把年紀的人，都是一起在河頭村一輩子的人，一起扛過了改朝換代，這會兒周老根心裏澀的發酸，忍不住跟着紅了眼眶。
他擺擺手吐出口氣。
“行了張老哥，咱們也相識一輩子的緣分了，咱不說這話，這銀子就算了，往後你們老兩口好好過自己日子，不用想那糟心的事了。”
一直氣不過的老劉氏這會兒也沒說什麼，默默的站在周老根身旁。
看兩個艱苦了一輩子的老人，老了老了還要爲兒子做的孽奔走，一時心裏很不是滋味。
“不行，周老弟，這個錢，我們絕對會還！”張老頭兩口子維持着他們最後的尊嚴。
目送兩人離開，周老根第一次大白天握上了老劉氏的手。
“六斤娘，你辛苦了……生養了六斤他們三個好孩子……”
老劉氏看了看認真的周老根，耳邊是家裏孩子們的笑鬧聲，只覺得這一輩子的辛苦都值了……
周家院裏。
小萬里自己洗漱完畢，環顧了一圈，周老根兩口子在門外，姚氏在做早食，兄姐都還在睡覺。
他嘿嘿一笑，偷摸摸溜進倉庫，角落裏四個籃子排排放。
小萬里一眼盯準自己的那個籃子，把石頭和籃子上蓋着的布拿下。
一個個猶如楓葉般橙紅色的柿子掛滿白白的糖霜，就像是突然綻放的花朵，釋放着屬於自己的美。
小萬里吞了口口水，伸出小手精準的捏起一個又大糖霜又多的柿餅，就要塞進嘴巴，突然想到了什麼。
小跑衝進周雲牀邊，把柿餅塞進周雲手裏，興奮道：“三姐，三姐，柿餅捂出糖霜了！可以喫嗎？可以喫嗎？”
上次他們偷喫柿餅被三姐教育了，這次他可要先讓三姐看看再喫！
萬里覺得他又變機智了呢。
啊！~
這就是讀書的力量~
周雲纖長濃密的睫毛如同兩把小扇，輕輕顫動，下一刻睜開眼一張搞怪的大臉猛地出現。
“嘭！”
小萬里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彩虹橋，然後自由落地。
下一刻。
“哇！哇！娘！三姐打我！”
“三姐打我！~”
姚氏被撕心裂肺的叫聲手一抖，差點打碎個碗。
大步流星走過來。
“咋了？嚎啥嚎？！”
“我不活啦，我好心給三姐看柿餅，她扔我！我的屁股我的腿！”
“痛！”
小萬里坐在地上指指屁股指指腿，傷心委屈到不能自己。
周雲也清醒過來坐在牀上尷尬的不行，心疼的看着小萬里，走過去安慰：“對不起，對不起萬里，三姐剛睡醒以爲壞人呢！”
小萬里聞言哭聲一頓，而後加大嗓子拼命嚎：“三姐說我是壞人！”
姚氏被吵得腦仁疼，見小萬里哭聲中氣十足的樣子，也放下心來，給周雲拋去一個自己解決的眼神，轉身離開。
周雲拿小萬里衣服給他擦了擦眼淚，輕聲說道：“那三姐的那籃子柿餅也給萬里，萬里原諒三姐好不好？”
哭聲戈然而止。
小萬里癟了癟粉嫩嫩的小嘴巴，“真的？”
“當然是真的，三姐啥時候騙過你。”
“好，我原諒三姐了！”
小萬里爬起來拍拍屁股，撿起掉在地上的柿餅，笑嘻嘻的幽幽出去。
周雲愣了愣。
她怎麼覺得，她好像被套路了？
是嗎？是嗎？是嗎？
不是吧？
一個小屁孩？
小屁孩在幹嘛？
小屁孩找老劉氏要了個小籃筐，撅着小屁股蹲在倉庫柿餅藍子邊上。
一個一個往小籃筐裏裝柿餅。
“三個、四個、五個、八個、十個！”
嘿嘿嘿~十個柿餅，他就不信不能讓小金魚叫師兄！
周家如今有了牲口，已經不租村長家的牛車驢車了。
周百里趕着騾子車送小萬里到林府門口。
小萬里揹着老劉氏特意做的深藍色斜跨書包，手裏拎着小籃筐，躲開周邊裏抱他的手，自己一躍而下。
頭也不回的衝周百里擺手，“大哥我走了！”
上課的時候，小萬里像是屁股下有釘子似的坐立不安，惹得林老點名提問，所幸他都答出來了。
課間休息，小萬里迫不及待把小籃筐放在桌子上，掀開布拿起一個柿餅一口咬下。
濃郁的果香香甜瞬間在嘴裏炸開，再咬一口，軟糯流心的柿子肉在脣齒間流連。
小萬里不由自主叫出聲，“太好吃了！”
小金魚早就被小萬里的動作吸引了，這會趴在萬里桌子上看他一口一口喫的香甜，鼻尖是那股淡淡的卻無法忽視的果香。
終於，她忍不住問道：“師弟，你喫的是什麼？”
小萬里眼中精光閃光，喫完最後一口柿餅還舔了舔手上的糖霜，才心滿意足說道：“沒見過沒喫過吧？這是我三姐做的柿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