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扭頭深深看向王大花。
王大花擡頭猛地對上姚氏深沉漆黑的瞳孔，似乎能在其中看到她狼狽驚慌的樣子。
王大花突然想起來，她還沒過門時，就聽人家講她這個大姑子力氣大、脾氣臭，一個人就能守住一個豬肉攤。
那些年不太平的時候，和混混打架都是拿着殺豬刀砍！
王大花像是觸電般，一把甩開姚氏的手，神情恍惚，踉蹌着退後，一下撞在姚柱子身上。
像是找會心神一樣，胸口快速起伏、大口喘着氣。
“姚柱子，不管咋說，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婦，你想想小平和小梅！”
王大花說話不再那樣強硬，搬出孩子打感情牌，伸出手就想去抓姚柱子衣服，姚柱子身子一閃躲了過去。
“呵呵呵！”
姚柱子覺得可笑極了，“你還記得小平和小梅？”
“你偷拿家裏錢財糧食給你孃家時，怎麼沒想着小平小梅餓不餓？”
“你把我買給小平小梅的新棉衣拿給你侄子侄女的時候，怎麼沒想着小平小梅冷不冷！”
“你把家裏搬空，全送到你哥哥弟弟手裏的時候，怎麼就沒想着小平小梅也要有個家？”
“你和你老孃爲了十五兩銀子給你侄子娶媳婦，要把小梅許配給一個傻癱子的時候，你怎麼不想着她也是你閨女？！”
姚柱子聲聲泣血，神情悲憤，拳頭緊握，手背上青筋暴起，一突一突往外跳動。
看着王大花就想到他閨女兒子受的委屈喫的苦，就恨不得喫其肉飲其血，更是無比的自責。
如果他能夠早在發現王大花行爲的時候就直接制止，小平小梅也不會受這麼多苦！
如果他能夠再多些心思放在孩子身上，也不會再孩子們受盡苦頭後才發現，追悔莫及。
姚柱子眼裏濃濃的恨意嚇得王大花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牽動剛纔磕碰到的位置，疼的她呲牙咧嘴，眼淚橫流。
姚柱子看着面前女人的醜態，深吸口氣，壓下眼底翻滾的情緒，平復自己的心情，冷冷道：
“要不是小平小梅，你以爲你還能在這胡攪蠻纏、撒潑打滾？！”
姚氏總算是明白了，從上而下俯視王大花，眼裏充滿厭惡。
“虎毒還不食子，你真是沒救了。”
王大花本就被自己丈夫的恨意嚇到，這會兒大姑子眼裏的厭惡更是刺激到了她，她從小到大都在這樣的眼神裏活着。
突然，王大花抱頭尖叫一聲，衝着姚氏說吼道：
“還不都是因爲你！憑什麼你一個嫁出去的人次次回來那老傢伙都大包小包的給你東西！”
“既然你這個出嫁女每次都從家裏拿東西走，那我這個姚家媳婦更可以拿東西給我孃家！”
“我大哥小弟不會掙錢，我幫扶幫扶怎麼了！”
“小梅那個丫頭片子就是不識好歹！人家家境殷實她去了就是喫香喝辣，還能給她表哥娶上媳婦，怎麼就不行了！”
姚氏被王大花的強盜理論震驚到了，她沒想到她爹在世時，給她幾個小娃點喫的用的也能被王大花這個弟媳記到現在。
圍觀羣衆連熱鬧都看不進去了。
“這還是個人麼，自己的閨女不心疼，去疼人家的孩子去。”
“說不得她覺得閨女反正不跟她姓，侄子跟她纔是純正的一家人呢！”
“太不要臉，剛開始還這麼理直氣壯，我都還以爲是那賣豬肉的欺負她，還罵了人家！”
“哎呦！同樣是女人怎麼就忍心把自己閨女嫁給那種人呢！”
“可不是咋地，真要嫁了，那一輩子也就完了。”
………………
“爹……”
突然一雙小手扯了扯姚柱子衣角。
姚柱子低頭見到來人驚訝的很，“小梅，你怎麼出來了？”
衝女兒身後的兒子道：“小平，快帶姐姐回去。”
小平抿着嘴不說話。
小梅看了眼地上的王大花，輕聲道：“爹，讓她走吧。”
“什麼？”姚柱子錯愕。
“爹，她到底是我們娘，還是讓她走吧。”
小梅說着走向王大花，姚氏站出來扯住小梅搖頭。
小梅朝姚氏抿嘴笑了一下，還是走過去。
蹲下身看着王大花那張一直以來對她漠然的臉，平靜道：“娘，你走吧，去找舅舅他們去吧，以後別來找爹了。”
王大花擡眸，一把抓住小梅的手腕，急切說道：“你跟我一起走！”
“跟你一起走，讓舅舅和外婆賣了給表哥娶媳婦嗎？”
王大花眼珠子動了動，原來這丫頭什麼都知道，咬牙切齒道：“你是我生的，什麼都要聽我的！”
小梅一臉悲傷，還是這樣，還是這句話，每次拿走她衣裳、棉被、喫食全都是這句話。
以往她都可以聽她的，但是這次……
小梅咬了咬嘴脣，深吸一口氣，說道：“不可能。”
周雲沒想到這樣一個瘦瘦弱弱，臉色蒼白的女孩，會這麼鏗鏘有力的拒絕一直對她pua的母親。
王大花也沒想到，直到姚柱子再次把休書仍到她身上，她才驚覺，好像一切都要結束了……
她不甘心！
“姚柱子你忘了我給你們家老傢伙守孝三年，你不能休妻！”
又是這句話！
老傢伙？是在說她爹？
姚氏冷着臉看向王大花，要不是她侄子侄女在旁邊看着，她真是要撕爛王大花的嘴！
心裏憤恨，姚氏不由的攥緊拳頭。
“嘶！~”
小萬里喫痛，連忙掙脫開姚氏的手。
見姚氏都沒發現捏痛了他，一臉委屈撲在周雲大腿上。
周雲下意識伸手扶住小萬里，看着王大花皺眉，這人怎麼和狗皮膏藥一樣，粘上就撕不掉。
等萬里讀書了，她一定要買本大燕律好好背下來，以免遇到這種情況想反駁都說不出話。
正想着怎麼解決，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根據大燕律規定，未滿十五歲少女不得婚嫁，違者父母可判牢獄五年，這個姑娘沒有十五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