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日落之時 >第7章 小角角
    原頂的華蓋上四面都垂着誇張的流蘇,光滑的紫色緞帶自頂部延伸至左右,直到車廂開着的小巧的窗戶邊,帶着大顆翡翠的手撥開小窗的簾子,裏面的人探出頭來看着路上的景色。

    車廂內鋪着獸皮製成的柔軟裘毯,華麗的手杖立在一邊,銀質的杆子頂端鑲嵌着一顆泛着幽暗光澤的黑曜石,那頂平日裏不離身的高帽此刻脫下來,放在一旁,菲爾曼的頭髮一向梳得齊整,黑短的鬢髮服帖的貼着腦袋,額前的發沒了帽子的遮蓋,稍稍翹起來些,微遮住那雙陰沉的眼睛,蒼白的皮膚緊繃着,鼻下脣邊留着兩撇鬍子,這兩搓數量不多的鬍子和頭上的頭髮一樣嚴肅整齊。

    因爲菲爾曼的存在,這豪奢的車廂內的氣氛也顯得靜默,車廂內壁鑲着細碎的寶石,紅色的絨布上細碎的絨毛上似乎都度上一層珠光。

    高大的白馬行至皇宮,身着藍色鎧甲的騎士從馬上翻身而下,身上甲冑因爲碰撞發出聲響,他摸摸白馬漂亮的鬢毛,湊近了那扇開在車壁上的小窗,“教皇閣下,請稍等一會兒!”

    菲爾曼掀開簾子,手指搭在車窗的紫木檐邊上,蒼白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又帶上了那個帽子,尖頂的禮帽擋住頭髮,讓他的頭看起來更加小了,他分開雙手,交叉搭在兩邊的肩膀,聲音出口時像極了壞了的的留聲機,“天主保佑”

    福克汗津津的手在額上抹了不下十次,儘管他的額頭和手上的汗不分伯仲。事實上,他無暇顧及這些小事,因爲他的小主子,他們的小王子,蘇菲亞王妃的寶貝兒子,今天早晨缺席了本該進行的馬術課,書房、舞室、琴房,都不見身影,甚至連早飯也沒喫!上帝!不喫早飯是多麼有損健康啊!

    蘇菲亞王妃還不知道這件事,在沒找到之前,他不能告訴她以免王妃又開始擔心,要知道,王妃要忙的事情也有很多,呃,如果不停的招待來自各方的王公貴族、開設宴會算的話,這並不是說他們的王妃不務正業,事實上,這些事情正是身爲王妃所需要爲國家所做的,待客之道也是一門藝術,實際上這正是維持國家穩定的又一個有力的支持。

    花園裏繁花燦爛,鳥鳴卻不像平常那樣帶給人歡樂,此刻簡直是惹人心煩。

    福克拿出了洗的都要發白的手帕,將手上的汗連同額上的汗一同擦去,想起剛剛出門的國王陛下,加快了找人的動作。

    “我的陛下!”,騎士很歡快的鞠了個躬,快活的藍眼睛裏滿是活力,“早上好!”

    “早上好”,查理將手遞給他,任他將自己扶上馬車,轉身對他笑笑,“謝謝你,可靠的騎士”

    “榮幸之至!”一個標準的騎士禮。

    查理國王顯然比菲爾曼看起來更有親和力,年紀也更大一些,留了半長的鬍子,已經有些花白了,面頰卻很紅潤,尚且鋒利的下劃線昭示着他仍舊是一個身體強健的人,他解下身上的披風,沉靜的眼睛看向菲爾曼,淺灰色眸子很有說服力,“久等了,教皇閣下”

    車廂內原本寂靜壓抑的氣氛因爲查理國王的加入瞬間柔和了不少,菲爾曼面色終於柔和了些,行了脫帽禮,黑沉的眼睛輕輕低垂,“我的榮幸,陛下”

    ”你知道的,“,查理輕輕扶起他的手,示意他可以將帽子帶回去了,”我這次是要跟着你去看看那兩個被發現死在巷子裏的騎士“,他的面色變得嚴肅起來,眼裏蘊着萬分的憂慮,”米切爾不能發生這樣的事情,民衆會因此而恐慌“

    “放心,我的陛下,”,菲爾曼沙啞的聲音變得有些油滑,“屍體被帶回了教會的……”,他看了眼查理,對方朝他點點頭,“一個特殊的地方,無人知曉”

    車廂底部忽然傳來一聲響動,菲爾曼皺眉穩住身形,揚起聲,“是發生了什麼?”

    藍眼睛的騎士放緩了速度,輕快的聲音裏有一絲疑惑,“抱歉教皇閣下,或許是剛剛不小心碰到的一顆小石子”

    菲爾曼慢慢舒展眉毛,“沒事了”

    “好的,教皇閣下”

    “看來街道上的清潔工作還需要加強”,查理對他眨了眨眼睛,似乎一點沒受剛纔的顛簸的影響。

    他們開始繼續就剛纔的事情討論起來。

    蘇納偷偷的舒了一口氣,將身上裹着的布蓋嚴實了,竭力保持着身體的穩定,不然它再發出聲音——該死的他剛纔睡着了,纔會有剛纔那一下!

    早知道昨夜該早些睡的,哦天哪,天知道他現在有多困!不過剛剛父皇談到了死去的騎士,聽起來就很有意思,或許今天是一場冒險之旅也不一定呢?蘇納在黑乎乎的車廂裏瞪大了眼睛,十分興奮的在腦中想象着畫面。

    平穩行進了許久,四輪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藍騎士掀開厚厚的絨布簾子,將查理扶下車,菲爾曼冷淡着臉色拒絕了與騎士的接觸,他拄着手杖,黑曜石在陽光下熠熠發光,亮眼的光彩折射在他的臉上。

    這是教堂的所在,市中心的廣場聚集着一羣白鴿,身着燕尾服的老紳士們手裏拿着一小塊兒麪包,手杖放在身旁的長椅上,揪着麪包碎屑散在地面上的鴿羣間,引起一陣頗激烈的爭搶。

    教堂的大門修建的宏偉可與皇宮媲美,高大的羅馬式象牙白石柱聳立在兩側,守着那扇華麗光彩的大門,白色大理石石壁在陽光下閃着細碎的光。

    早晨太陽昇起的一刻,所有的光芒便會朝着這座宏偉的建築而來。

    菲爾曼沉着的眼睛看了一眼教堂的尖頂,對着查理道,“請吧,我的陛下”

    黑暗的地下室只有一盞昏暗的油燈,難以想象在這樣繁華輝煌的教堂裏會有這樣的地方,狹窄、逼兀,潮溼的氣體在空間裏瀰漫,像是發黴的青苔。

    菲爾曼推開那扇扇形的、鑲嵌着鐵柵的門,微弱的光線投射進昏沉的室內,隨着關上的門,光線漸弱,終於又恢復了最初的黯淡。

    “請進,陛下”

    阿拉爾牽着齊娜的手來到梅隱的小屋時,絕對是先敲了門的,但事實上或許是他的手太輕,甚至沒有發出敲門的聲響,最後是齊娜微笑着輕輕釦了扣門,但很顯然,這和他敲門的效果是一樣的——裏面毫無迴應,要麼是沒有人在,要麼是房間的主人過於認真仔細的在完成某件事情。

    嘿,他沒想闖進去的,可是他不得不來感謝可敬的神父先生,並且進行最後的告別。

    “我一直是很有禮貌的,即使是成爲一個鬼魂……”,阿拉爾嘟噥着對齊娜解釋,“你知道的齊娜,年輕時也很有禮貌……”,謝天謝地門沒有被繁瑣,所以齊娜輕輕推開了那扇看起來有些脆弱的木門,阿拉爾率先飄進去,輕飄飄的身體在空中漂浮,然後發出了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