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建國正坐在院子裏,看着院子裏的那一茬剛剛種下去長出秧苗的蔬菜。
最近有了範小強的出現,似乎把他從吳淑華去世的陰影里拉了出來,終於人有了一點兒笑模樣。
江建國的身體情況並不好,醫生說如果一個發展不好,江建國可能就是常年臥牀。
要想在恢復當初的身體機能根本不可能,江建國的年齡放在這裏,再說兩次發病的情況,已經影響到了身體的各個恢復狀況。
江建國能保持這個現狀不繼續惡化,就已經是很對得起家裏的家屬。
最近能有這麼好的情況,也多虧了範小強,別看範小強是一個胳膊,可是身材高大,身強力壯,單憑一個胳膊也能輔助江建國出了屋子遛彎兒。
最近見的陽光多了,看着孩子們多了,江建國才恢復了這一些生氣。
這會兒吳家的人衝進來,就看到了江建國。
吳老太太眼神一閃。
聽說江建國腦溢血,還以爲江建國也躺在牀上了,本來是想着到病牀前哭訴一番,沒想到江建國身子好了。
這樣的話,心裏更沒有負擔。
“我可憐的女兒啊,你怎麼走得這麼早啊?可憐我這麼大年歲,白髮人送黑髮人。”
江建國坐在那裏,紋絲沒動,想動也動不了。
冷冷地注視着眼前這個叫做丈母孃的人。
“岳母,淑華的相片兒就在屋子裏,您要是想見她,進屋裏去吧。”
江建國的話,讓吳老太太一下頓在當場。
她哪有臉見自己的女兒,女兒死在兒子的手裏,無論怎麼樣,沒有想到會有這個結果。
這是骨肉相殘。
聲音裏擠出一個哀嚎,這會兒臉上多了幾分真正的悲哀。
“我沒臉見淑華。我知道女婿,你恨我,你恨他兩個哥哥害死了淑華,我也恨!
可是到底那兩個也是淑華的親生哥哥。你就看在淑華的面子上,原諒他們兩個吧!
淑華就這麼兩個哥哥,難道你忍心淑華已經走了,還把她的兩個哥哥也送進去嗎?”
這話也就只有吳老太太能說,其他人不能再說什麼。
範小強聽到聲音,急忙衝出來護在江建國的身邊,穩穩地扶住江建國,生怕身體微微顫抖地江建國一下子從坐的椅子上癱倒下去。
劉二梅也聽到這聲音,急忙從廚房出來,在圍裙上擦了一下手。
江小小他們也從屋子裏出來。
一時之間,小小的院子裏擠滿了人。
“女婿啊,沒想到,沒想到他們都在啊。”
吳老太太就算是想要求人,也沒想在小輩面前做出低聲下氣的姿態。
可以對着女婿求人,可是並不想讓這些孩子看到如此的面目。
尤其是看到赤紅的眼睛,站在人羣當中的江少軍。
別的孩子跟他們家無關,女兒對人家不好,想也知道人家對女兒也沒什麼好感。
可是江少軍和江詠梅不一樣。
他們兩個是女兒的血脈,這些年也是和他們吳家來往最親近的兩個孩子。
“少軍!”
大舅母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江少軍的腿,跪在了江少軍的面前,
“少軍啊!求求你,饒了你舅舅吧,你大舅是無意的,他根本沒想要你媽的命。那都是湊巧,是巧合。
你媽不在了,你總不能也逼着你舅舅去死。
你二哥馬上要結婚,要是知道你舅舅坐牢了,女方家肯定就要翻臉。你大哥的工作也要受影響。”
這不是假話,說的是事實,這個年代誰家如果出了一個勞改犯,那簡直像是家族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
在別人的眼中,這一家子恐怕都沒什麼好人。
不光工作人際交往,婚姻各方面都會受到別人的歧視和排擠,還是那種根本無法反駁,無法抗爭的一種欺壓。
基本上牽扯到了一家子的命運。
江少軍紅了眼睛,一把推開了大舅母。
“大哥的工作不保,二哥的婚姻出問題,怎麼這全都是怪我媽?怪我們家嗎?那我們家怎麼辦?我媽沒了!
我媽一個活生生的人,現在沒有了。你們沒有長心?
我媽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大舅和二舅把我媽推倒的時候,哪怕他們能提前打一個電話,我媽都不至於有今天這個下場。
這些年我媽對你們怎麼樣?
你們心裏不清楚嗎?從小到大,我媽偷偷的拿了家裏的錢,家裏的東西給你們送。
每次我都看在眼裏,別人不知道,我最知道。
可是你們怎麼對我媽的?我媽做錯了什麼?她只是想當一個好人。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爲了這個家付出了一切,可是你們是怎麼對她的?
我告訴你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誰也休想讓我改變主意。”
跪在地上的大舅母,被他這一推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上。
這個時候,吳家的兩個兒子衝上來,把母親扶起來。
另外一個用力,一把推開了江少軍。
“江少軍,咱們到底是有血緣的親人?你們非要把事情做絕嗎?姑姑現在不在了,姑父又是這個樣子。
江少軍你可是要想清楚。你的那些哥哥姐姐,絕對不會真心把你當成兄弟。
你唯一的親人只剩下我們這些人。”
“親人?如果是親人把我媽推下去,摔傷的時候,不會不吭一聲,轉身就走?如果是親人,不會在我媽的喪禮上,一個人都沒有出現。
如果是親人,就不會這會兒跑到我跟前來耀武揚威。
我的哥哥姐姐是什麼樣用不着你們說,哪怕他們就是不認我,想要報復我,那也是應該的。
那是我媽欠下的債,母債子償,那是天經地義。
可是你們這些親人還是算了吧,你們就是喫人不吐骨頭的豺狼。如果是親人的話,我寧願沒有這種親人。”
江少軍滿臉的嘲諷,嘴裏吐出的話,字字如刀刺的眼前吳家兩個男孩兒感覺麪皮被人剝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