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會兒功夫，杜鵑打開了門，看到是顧傑的時候，臉上青了一會兒，白一會兒，調整了一下表情，才擠出來一個比較尷尬的笑容。
“顧傑來了，快進來吧！”
顧傑走進去看到幹部病房裏，病牀前顧恆拉着顧長生的手。
顧長生臉色蒼白，嘴脣發青的躺在病牀上，看到他進來的那一瞬間眼神有些殷切。
“顧同志，聽說你病了，我來看看你。你好好養病，我廠裏還有很多工作要忙，我就先走了。”
把手裏拎着的那兩瓶罐頭和兩包點心放在牀頭櫃上，顧傑轉身就準備走。
卻被人拉住了手。
顧傑回頭。
“顧傑，你既然來了，就坐一會兒吧，陪陪你爸，你爸心心念念都惦記着你。”
杜娟心裏雖然不舒服，可是知道到底這是老顧的親生兒子。
無論怎麼樣老顧現在對於自己的親生兒子有意願有要求，想要重新獲得那種父子之情。
她攔在中間只會讓顧長生越來越不舒服，不會起到任何好的作用，只會讓兩夫妻之間更加產生隔閡。
“不用了。我們沒什麼說的，再說他也不是我爸。”
“我早就沒爸了。”
顧傑冷漠的轉身就走，顧長生的手想要抓住兒子卻無能爲力的虛空落下。
病房裏的空氣瞬間凝滯起來。
顧傑打開房門，卻和正在進門的張繼偉撞在了一起。
“咦，顧傑你怎麼在這裏？”
張繼偉看到顧傑的詫異，又擡眼看了一眼，病房裏躺在病牀上的顧長生。
“首長，我來看看顧同志。”
“師兄，我來看望你，聽說你給住院，怎麼這樣啊？好好的，爲什麼心臟病發了？”
張繼偉熱情的走到了牀邊，顧恆急忙站起身，把唯一的那張椅子騰出來。
張繼偉坐在顧長生的身邊，拉着顧長生的手。
看着顧長生虛弱的樣子也心裏難免悲哀，畢竟他們都上了年紀，眼看着一天不如一天，連當年那麼風采奪目，意氣風發的師兄，現在也已經變成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老張，沒事兒，我這心臟病是老毛病，估計是最近這幾天奔波下來，身體有點受不住，就犯病了，沒什麼大事兒，住兩天院就好了。”
顧長生看到自己的老同學師弟，也是心裏激動。
“哦，對了！顧傑是你什麼人啊？都姓顧，而且他還來看望你？”
張繼偉剛纔就覺得不太對勁兒，同一個姓。
而且還來看望，雖然一口一個顧同志，他總覺得這個事情裏面有什麼問題。
顧長生嘆了口氣。
“老張，顧傑是長生的第三個兒子。”
杜娟站出來說這活兒，自己再不打圓場，氣氛就太尷尬了。
張繼偉卻一下子愣了，扭頭回望向顧傑。
“師兄，顧傑真的是你兒子嗎？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有一個這麼有本事的兒子。”
“怪不得我看着他總覺得有點兒眼熟，原來是你的兒子。你是不知道啊，你可真生了一個好兒子。你這個兒子本事大的很。在機械方面很有天賦，而且是這方面的頂尖人才。
不吝讚譽，是因爲他對顧傑真的認可。
顧傑尷尬，在這個時候，他再說他自己不是顧長生的兒子就不合適。
“顧傑，好啊，你小子既然到這裏來插隊，爲什麼不說你是顧長生的兒子？我要是知道你是顧長生的兒子，早就把你調到縣城裏來。
你是老顧的兒子，是師兄的兒子，我怎麼可能讓你在鄉下受了那麼長時間的罪。”
張繼偉這會兒越發看顧傑順眼，這孩子沒想到是自己師兄的兒子。
怪不得這麼人才輩出，很有師兄當初的虎父之風。
“師兄，你也真是的，自己的親生兒子到這邊下鄉插隊，你都不給我打一個電話，你要是打電話跟我說一下，我能不照顧他一點兒嗎？
這孩子你是不知道分配到了最苦的13生產隊。那個地方偏僻，荒涼，缺水，而且常年糧食不夠。”
顧長生訕訕，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當初自己恨不得兒子趕緊走，眼不見心不煩。
哪管兒子插隊到什麼地方。
更沒有關心過兒子在那裏會怎麼樣生活。
那會兒恨不得這個兒子根本不存在，怎麼可能還爲顧傑去鋪路。
杜娟一聽這話，急忙拉了顧恆過去打招呼。
“老張，這是顧恆，這是我和老顧的兒子生了一對龍鳳胎。還有一個女孩兒，不過現在在家裏，現在兒子也在機械廠。”
張繼偉看到顧恆，不由得讚歎的點了點頭。
“在機械廠？在機械廠好，你們兄弟兩個在一起，那就好好幹。向你哥學習，你哥可是咱們機械廠的人才。虎父無犬子，我相信你肯定也不會不如你哥。
一定好好幹，爲祖國的建設做出貢獻。”
大手拍了拍顧恆的肩膀，顧恆臉羞臊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自己本來張口想要跟張叔叔說，把自己調到供銷社的話，一下子堵在嗓子眼兒裏。
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他能說自己不如顧傑，他能說自己受不了機械廠的苦，想要調走？
他可是顧長生的兒子，在別人的眼中虎父無犬子，他怎麼能做出這麼丟人敗興，臨陣脫逃的事情。
顧恆默默的站到了一邊。
這會兒他才意識到，原來顧傑所有的榮耀，是憑自己的努力。
一個腳印，一個腳印，這樣走出來的。
沒有用過任何父輩的榮耀，沒有用過任何父輩的資源。
全靠自己得到的。
在他想象中顧傑靠着自己老子的光環，在機械廠混到風生水起。
他認爲那是老顧打了招呼纔有現在。
可是聽了人家這位張首長的話，他才知道顧傑和他不一樣，原來從來就沒有一樣過。
就是在這一刻，他才深刻的意識到，原來他和顧傑的差別這麼大。
在別人眼中，顧傑居然已經早就出類拔萃，是別人眼中的骨幹，而自己呢？
自己僅僅是老顧的兒子。
說起來也只能說一句虎父無犬子，而拿不出任何可以值得炫耀的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