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小，是這樣，胡朝陽和你胡嬸子過來看看你，人家誠心誠意給你賠禮道歉來了，還拿來了東西和錢。”
吳隊長總不方便，一個大男人，隨便往女知青的窯洞裏闖。
胡嬸子倒是拎着籃子，滿臉堆笑的，掀開簾子就進來。
“江知青，聽說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居然把你給撞傷，我是特意帶他來賠禮道歉的。你看看隊長說的20個雞蛋，十斤玉米麪五塊錢，我們都帶來了，我是怕這五塊錢不夠。
你這要是撞傷了腳一個不好，真的是好幾天不能下地。咱衛生隊這裏醫療條件不行，要不然我送你到縣裏去看一看。省的真的烙下病根兒，我們這也於心不忍。”
胡嬸子從兒子的話裏早就已經猜測到江小小肯定是裝蒜，所以她非得揭穿江小小的真面目不可。
敢算計自己兒子，簡直反了她，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女知青，還有這麼大的本事。
敢訛到他們胡家頭上。
結果一掀簾子進來，就看到江小小正坐在炕上，手裏拿着塊圍巾正捂在腳上。
瞅了一眼，沒看清楚那腳怎麼樣。
因爲圍巾擋住了。
滿臉堆笑，在供銷社裏可是當過售貨員的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自然有。
“哎呀，江知青，快讓我看看這腳怎麼樣，都怪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把你弄傷了。”
直接把挎着的籃子往張秀梅的懷裏一塞，一把推開了顧傑。
上去直接動手就把江小小手裏的圍巾給扯開了，動作非常粗魯，當然是生怕江小小故意把腳藏起來。
就是爲了讓吳隊長他們誰都能看清。
受沒受傷一眼還看不出來。
又不是受了內傷。
吳隊長和胡朝陽緊跟在後面進了窯洞，主要是胡嬸子進來也沒說什麼不合適的話，所以吳隊長就以爲這窯洞裏自然可以進來。
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結果就看到胡嬸子非常粗魯的上去一把把江小小手裏的圍巾拽開。
因爲隨着圍巾拽開，主要是胡嬸子手底下可沒留情，那力道非常大。
那一塊兒冰塊兒，啪嗒一下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而江小小那隻腳一下子就露了出來。
露出來不算，因爲胡嬸子的用力，導致江小小的腳被狠狠的推到了一邊。
剛剛還受傷的腳踝，一下子撞在了炕桌的桌子腿上。
江小小疼的倒抽一口冷氣，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顧傑一把就扒拉開了胡嬸子，“你幹什麼？”
這一次那是怒目而視，聲音裏帶了萬年的寒冰。
誰聽見都被嚇着。
“我……不小心……”
胡嬸子也嚇壞了，眼前的男知青要吃了人一樣。
顧傑小心翼翼的把江小小的腳從桌子腿那兒輕輕地放在了炕沿中間，卻看到剛纔紅腫的地方，因爲撞在了桌子腿上。
這一下紅裏透着青，眼看着腫的比剛纔還厲害，現在整個腳踝腫的比一個大饅頭還腫，整個腳快成豬蹄兒。
這一次都不用江小小裝，是真的疼哭了。
這一下連吳大奎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狠狠瞪了一眼胡嬸子，“你這是幹啥呀？你就不能輕點？你看看這不是傷上加傷。你看看這腳還能見人嗎？”
“隊長！你想法子把拖拉機開上，我們送江小小去一趟醫院，這腳不看一下不行，眼瞅着傷上加傷，明天這個腳肯定不能下地。
我更怕裏面傷着骨頭。”
看江小小眼圈已經紅成那個樣子，還咬着牙忍着疼的樣子，吳隊長都覺得對不起人家女知青。
就是一個男知青恐怕這樣也得疼的忍不住。
“胡朝陽，老胡家的，你們這是幹啥呀？這是看病人？”
急忙轉身出去拿拖拉機的鑰匙，穿自己的大衣，村裏唯一會開拖拉機的只有生產隊長吳大奎，他不出門兒誰能走。
胡朝陽一看江小小那隻腳，不由得訕訕，心道不可能啊，剛纔那個女人明明是自己撞到自行車的。
況且自行車扔在地上，那能撞出什麼傷啊！
這女人難不成對自己這麼狠？
不由得偷偷打量一下那隻腳。
心道這隻腳倒是怪好看的，細白細白的。
顧傑冷着臉用自己的圍巾把江小小的腳裹了起來。
“秀梅灌上一壺開水喝，再拿點兒乾糧，恐怕今天晚上回來就晚了。”
張秀梅一聽，立刻那裏忙活起來，從暖瓶裏倒了白開水到水壺裏面。
又去廚房裏熱了兩個饅頭，用包袱皮兒裹了起來。
顧傑拎起那件軍大衣，給江小小輕輕的披在身上。
當她是個孩子似的協助她穿上。
然後，細心的將衣服拉離她的身體以免碰觸到她的腳踝，他一顆一顆的把釦子扣上。
大衣上還留着江小小剛纔的體溫，像一條毯子似的裹着她，溫暖着她。
突如其來的安全感讓江小小半天反應不過來。
顧傑溫柔的動作真的太有欺騙性。
太撩人。
強烈得讓她的心不規則的跳着，以前的堅持有一瞬間消失殆盡，兩行清淚順着她的臉龐滑落，留下鹹鹹的淚痕。
顧傑小心的給她擦去淚水，像是對待最珍視的寶貝。
他在埋頭工作。
專注而又認真，她掃視過他又濃又黑的睫毛，粗長的眉毛，狹窄驕傲的高鼻樑、輪廓分明的頰骨。
然後是他的嘴，刀削般硬朗和嚴厲，似乎他從不笑，冷硬的下巴上，冒出無數胡茬。
突然他擡頭看了她一眼，冷淡而帶有打量的意味，彷彿他在看她對於他做的一切如何反應。
而她則震驚於他黑色眼眸中的清澈淡然。
等到外面拖拉機的聲音響起的時候。
他只是俯身像抱小孩似地將她橫抱起來，大步走向外面。
當他抱她到拖拉機邊上的時候，才發現她真的不比一個小孩重多少。
他見她眼中閃過一絲驚慌，然後，她只是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彷佛怕他會丟下她。
劉斌幫着打開拖拉機的拖斗，顧傑把她放去裏，儘可能地爲她拍去身上的雪。
這一路又開始下雪。
他聽見她若有若無的驚呼聲，但他仍然徑自拍完，完成了才拍拍手套上的雪，跳上去。
給她整理一下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