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總是這樣!
大哥二哥他們闖了禍,捱罵的是我;大哥觸犯天條浪跡天涯,捱罵的是我;六弟被賊人殺死,捱罵的還是我……爲什麼永遠都是我的錯?
長孫淹深深吸了口氣,一改往日在長孫無忌面前戰戰兢兢的模樣,鼓足勇氣說道:“父親,書院的名單已然公佈,孩兒有幸名列其上。”
“嗯?”
長孫無忌心中一驚,忙問道:“你如何知曉?”
這份名單被褚遂良帶走,交給了自己,長孫淹又是從何處得知那名單上有他的名字?
長孫淹欣喜道:“那名單就張貼在書院山門,孩兒下午去看過,絕對不會有錯!”
下午的時候前去與友人飲宴,便聽聞了書院已經將第一屆學子的名單公佈,就張貼在書院山門的青石之旁,許多人鬧着去看看。
長孫淹並未有什麼興致,這等踏上青雲之路成爲天子門生的好事,素來都是各家嫡長子的待遇,他區區一個長孫家的庶子,既非嫡更非長,怎麼也輪不到他。
奈何友人各個興致高昂,長孫淹也只好陪同前往。
結果就在那名單之上,赫然有着自己的名字……
長孫淹來不及思考爲何原定的由二兄長孫渙進入書院爲何變成了自己,他只感覺自己的胸膛已經被驚喜所填滿!
只要進入書院,他就是天子門生,即便沒有家族爲依仗,依舊可以闖出一片天,一片屬於自己的天!
長孫淹陡然覺得底氣十足,以往自己只不過是家中一個無用的庶子,但是未來或許就是家中的頂樑柱!
長孫渙面無表情,坐在一旁沉默無言。
長孫無忌看着四子臉上的興奮之色,心中有些不忍,不過還是狠心說道:“此事尚有波折,下午的時候,關隴幾大家已然聚在一起商議,會抵制李愔的這份名單。”
“無論誰家,家中有誰被李愔列入名單,都拒絕前往書院入學。”
“這是爲何?”
長孫淹如遭雷擊,整個人懵在當場。
拒絕入學?!
這怎麼可能!
長孫無忌擺擺手,讓四子坐到椅子上,這才溫言說道:“李愔此舉用心歹毒,擺明了就是要引起吾等門閥之內鬥,以之達到削弱門閥之目的。既然已經東西那廝之奸謀,又豈能讓他如願?”
“你且放心,只要關隴數家聯合起來發起抵制,屆時輿情洶洶,即便是陛下亦不能維護李愔,書院之山門終究會爲關隴子弟而敞開。”
長孫淹卻是不信。
放眼關中,誰不知道李愔?
他心裏清楚,現在各家可以爲了嫡長子進入書院而聯合抵制,卻絕對不會爲了他們這些個次子、庶子去跟李愔作對。
現如今的李愔,早已成了氣候兒,想要跟他硬剛,那就需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長孫淹一臉落寞無法掩飾,垂頭喪氣的站在那裏,心中冰涼。
一旁的長孫渙勸慰道:“四弟,不必失望,等到這一陣風波過去,家中自然會再做籌劃。”
“即便不能進去書院,六部之中,亦可隨意安排一個職位,先好生學習如何辦事,而後自然會有升遷。”
他這話說的倒是在情在理,可此刻聽在長孫淹耳中,卻是無比刺耳。
所有的一切都是嫡長子的,爵位、家業、前程,次子與庶子就只能淪爲附庸,目的卻是爲了將所有的一切都能更好的奉獻給家族,徹底的燃燒自己,照亮嫡長子的前程。
如果此刻在他面前的是長孫衝,這番話亦是出自長孫衝的口中,長孫淹或許無話可說。
從小到大,對於那位出類拔萃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長兄,他敬佩畏懼,從不敢有絲毫忤逆。
可你長孫渙憑什麼?!
說到底,你也只是個庶子而已!
錯非大兄出事,你也跟我一樣,何時能輪到你在這裏裝出一副兄長的架子教訓我?好似識大體、顧大局一般大義凜然,給誰看呢?
若是咱倆易地而處,你也得跟我一樣!
深深吸了口氣,想起之前數位好友飲宴之時相互鼓勵大氣的言語,長孫淹緊緊握着拳頭,鼓起所有的勇氣。
一撩衣袍,跪倒在長孫無忌面前,以首頓地,哀求道:“父親,這等時機不可失去,失不再來!從小到大,孩兒從未在父親面前要求過什麼,今日懇請父親允准孩兒進入書院!”
長孫無忌尚未因爲長孫淹的強硬而感到惱火,他的第一反應:這還是我那個唯唯諾諾、只知一味紈絝胡鬧的四子麼?
的確如長孫淹所言那般,從小到大,只需要自己一瞪眼睛,這個兒子立即就好似見了貓的老鼠一般,戰戰兢兢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更別說在自己面前駁斥自己的主意。
現在膽子居然這般大了……
想造反吶?
緊接着,怒火方纔升騰而起,擡起一腳,狠狠的踹在面前的長孫淹肩膀上。
長孫淹被踹了個跟頭,趕緊爬起,惶恐道:“父親……”
長孫無忌氣得滿臉通紅,怒叱道:“逆子!膽敢忤逆尊長,信不信老子打斷你的腿?”
長孫渙也站起來勸阻長孫無忌:“父親息怒,四弟不過是一時妄言,受了教訓定然知曉錯了,再不會提及進入書院就學之事,還望父親莫要責罰。”
長孫淹恨不得一口將這個兄長咬死,口口聲聲爲自己着想,但話裏話外都是要自己放棄進入書院的機會,這是害怕自己將來有了出息,在家中與你分庭抗禮麼?
可惡……
他掙扎着爬起,依舊跪在地上,擡起臉,苦苦哀求:“父親,請您網開一面,允准孩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