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官職不高,但太史令這個職位很特殊,不能一單純的品階去看待。
事實上李淳風在朝中威望不小,畢竟誰家沒有個擇取吉日、堪輿風水的大事小情,但凡有點地位的人家,素來以請到李淳風出馬爲榮。
還就不信了,你柴哲威有能耐,那就連我一起打!
孰料柴哲威等着就是這個臺階,聞言連忙道:“李太史最是公正無私,您說只是一句戲言,那便是一句戲言!”
繼而轉向李愔,抱拳施禮道:“王爺,剛剛是在下唐突了,恰好穿了這一身綠袍,引起了誤會,抱歉了。”
李愔眼睛微微一眯,再看看身後那幾位一臉尷尬的神情,便知道其中齷蹉,自然不能做出讓“仇人快”的蠢事,跟柴哲威鬧將起來,讓這羣混蛋看熱鬧麼?
當即客氣道:“也是本王口不擇言,譙國公大量,某深爲欽佩。今日與李太史有要事商談,改日做東,請譙國公飲酒賠罪。”
面子有了,臺階下了,柴哲威心中一鬆,連忙道:“王爺客氣,改日再會!”
言罷,也不進大堂了,轉身便走。
高履行等人一看,計謀落空了,只好灰頭土臉的跟着走了。
柴哲威出了正門,擡頭看了看天色,強忍着胸中一股鬱氣,淡淡道:“我忽然想起,府中尚有要事處置,今日便不配諸位玩樂了,告辭。”
略略一拱手,大步走下門前臺階,結果親兵遞來的馬繮翻身上馬,打馬離去。
留下高履行等人面面相覷……
這可真真是喫雞不成蝕把米。
一衆世家子弟之中,柴哲威早早承襲爵位,地位自然高高在上,即便不能令人心服,卻不得不承認柴哲威早已成爲年青一代當中的領軍人物。
固然有李愔的異軍突起,以及他那一派的小兄弟這些年各個風生水起,卻依舊無法掩蓋柴哲威的光芒。
即便是高履行這等心高氣傲之人,亦要以柴哲威馬首是瞻。
今兒倒好,耍了個小聰明,結果將這位得罪得死死的……
高氏兄弟一臉陰霾,心中惱怒。
馬周是這樣,蔣王是這樣,如今柴哲威還是這樣。
自從父親致仕之後,高家雖然看似顯赫依舊,卻不可避免的落魄下來,連帶着他們兄弟不受待見,處處被人輕視。
這對於一貫前呼後擁被阿諛之詞包圍的他們來說,落差實在太大,有些難以接受……
醉仙樓。
後院雅舍之中,李愔與李淳風坐在光潔的地板上,桌上擺滿了瓜果梨棗,雖然有些水果並非當季,但早已從溫棚之中培育出來。
貴是貴了一些,但醉仙樓這等銷金窟,那裏會怕貴?
酒是珍藏的葡萄釀,入喉甘醇,兩人手執酒盞,欣賞着廳中舞姬曼妙的舞姿,心神舒暢,其樂無窮。
李愔抿了一口酒,籲出口氣,旁邊立時有雪白溫軟的小手兒拈着水果喂進嘴裏……
這特麼纔是生活啊!
欣賞了一段舞蹈,李淳風揮手將舞姬斥退,屋子裏只剩下兩人。
“當年是貧道見你面相殊異,恐有不測之禍,這才請求師尊爲你提點一番,你倒好,不識好人心。”
語氣中難免有些埋怨。
李愔就有些頭疼。
他現在就怕誰提起這個……萬一被人看出自己乃是“奪舍重生”,當成了妖魔鬼怪,那可咋辦?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而且極大。
老祖宗傳下來的奇門遁甲、風水術數,以及陰陽五行之說,絕非憑空臆想,而是歷經無數年與大自然的鬥爭之後總結出來的規律,絕對有根有據。
李淳風或許懟自己的來歷有些懷疑,但袁天罡那樣幾乎就是“半仙兒”的存在,給他時間,搞不好真的就能窺破自己的虛實。
那可就麻煩了……
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而且極大。
老祖宗傳下來的奇門遁甲、風水術數,以及陰陽五行之說,絕非憑空臆想,而是歷經無數年與大自然的鬥爭之後總結出來的規律,絕對有根有據。
李淳風或許懟自己的來歷有些懷疑,但袁天罡那樣幾乎就是“半仙兒”的存在,給他時間,搞不好真的就能窺破自己的虛實。
那可就麻煩了……
李愔給李淳風斟酒,對飲一杯,喟然道:“也難爲你們師徒,整個道門已然到了危急存亡之秋去懵然不知,還有心思琢磨在下的面相……”
李淳風愕然:“此話怎講?”
如今皇帝陛下尊奉老子爲祖,道門自然水漲船高,許多達官顯貴盡皆信奉道門。
即便是也一個尋尋常常的道士,行走天下亦能得到各地官府的襄助優待,整個道門可謂形勢一片大好,前所未有的好。
何以到了李愔嘴裏,卻又成了“危急存亡之秋”?
簡直聳人聽聞……
“不信?”見到李淳風一臉不以爲然,李愔放下酒盞,坐正身姿,道:“那我且問你,自兩漢年間佛門傳入中土,延續至今,你可知都有何變化?”
李淳風一愣,茫然搖頭。
自己是個道士,且還是不管事的那種,掛這個道士的身份卻做着朝廷的官,哪裏有閒心去關注佛門之事?
李愔一拍大腿,扼腕道:“瞧瞧,你們道門自己連對手都不關注,豈不是自尋死路?”
這話李淳風不愛聽,沉着臉道:“道家源於老子,神州大地綿延千年,早已根深蒂固,佛門乃是外來教派,難免水土不服,如何能夠稱得上是道門的對手?”
“更遑論自尋死路之言……簡直危言聳聽。”
事實上,直至目前,形勢的確如李淳風所言。
作爲本土教派,道門有着堅固的根基,遠遠不是佛門可以抗衡……
李愔嘆氣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舊日寺廟,依舊遍佈江南,佛門虔誠,尚在暮鼓晨鐘。”
“那是佛門興起的年代,亦是道門衰敗的年代,其殷鑑未遠,道長何來的自信,居然未將佛門作爲對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