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暗忖：娘咧，李愔你個小王八蛋，老子幫你也就只能幫這麼多了……
事實上，朝中除去那些利慾薰心，意欲在大戰之中攫取戰功升官晉爵的貪婪之輩。
真正的有識之士都很清楚。
大唐真正的敵人，是薛延陀，是吐蕃吐谷渾，甚至連逃竄西域的西突厥都算不上！
李愔兵出白道直搗漠北，這纔是真正的謀國之舉！
無需真正勒石燕然，覆滅薛延陀汗國，只需狠狠在其心臟上捅一刀，重創其勢力便足以。
道義在此，再加上彼此之間的私誼，李績怎能不幫房俊圓謊呢？
長樂公主連忙上前，說道：“父皇明鑑，李愔一向公忠體國、忠心耿耿，豈能做出假傳聖旨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必然是蕭嗣業因與李愔素有積怨，故而狗膽包天，故意假傳聖旨陷害李愔！”
長樂公主是當真不認爲李愔能幹出這等愚蠢之事。
在她心目中，李愔有着遠超同齡人的成熟與睿智。
且最是懂得進退，看似平素胡鬧多謝，實則極有分寸。
總能夠徘徊着父皇的底線而絕不逾越半步，這等人應該擅於明哲保身，豈能做出這等作死之道？
李二便又將戰報拿起來，看了一遍。
果然發現了其中有宇文法阻撓大軍出關，蕭嗣業抵達雁門關卻被守關將軍污衊爲細作的解釋……
這就說得通了。
那蕭嗣業被誣陷爲薛延陀細作，甚至差一點被雁門關守將梟首。
心中憤怒惶恐，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投奔薛延陀，這是極有可能的。
自秦漢以降，胡族對於前去投奔的漢人極盡籠絡，各個賜予高官顯爵，金錢美女權力地位，要什麼給什麼。
蕭嗣業作爲蘭陵蕭氏的子弟，身份高貴名聲顯赫。
更是大唐的單于都護府長史，若是能夠投奔薛延陀，夷男必定不吝厚賜，予以重用。
乾脆將李愔騙出白道，然後暗中對薛延陀通風報信。
使得李愔大軍陷入重圍兵敗漠北，則是蕭嗣業對薛延陀送上的投名狀……
這麼一想，李二又驚又怒。
“這小子平素瞅着一肚子奸猾，到了北疆怎地這般愚蠢？這等謊言亦能聽信，簡直不當大用！”
他是真生氣。
只要想想整個右屯衛都因爲蕭嗣業的叛國、李愔的愚蠢而全軍覆滅，他就氣得不行。
即便當年頡利可汗飲馬渭水、兵臨城下，大唐亦未曾有過整整一個衛的大軍覆沒的慘敗！
李績道：“蕭嗣業僞造聖旨，自然是死罪難逃。”
“但李愔聽信謊言、不辨真假，亦是難辭其咎。眼下右屯衛大軍已然直出白道，追是追不回了，只願他能夠及時醒悟，識破蕭嗣業的毒計。”
“若果真還得右屯衛損失慘重，甚至於全軍覆沒，還請陛下治其失察之罪。”
這話說的就水平多了。
右屯衛損失慘重、或者全軍覆滅，必定要治其之罪，但若是沒什麼損失呢？
自然就不算犯錯。
雖然心裏也有些惱火李愔如此莽撞。
但以他對於李愔的瞭解，這小子又似乎不是愚蠢之人，若沒有幾分把握，焉敢直出白道，長驅直入突襲漠北？
晉陽公主知道自己剛剛說錯了話，這會兒眼珠兒轉轉，出聲道：“六哥最是忠心，豈能做出那等欺君之事呢？必然是那蕭嗣業欺騙陷害六哥！”
旁邊的長樂公主聞言，差點擡手捂臉……
這丫頭確實聰明，但是畢竟年輕識淺，不懂人心。
李績也有些納悶兒，瞄了繃着一張小臉兒的晉陽公主一眼，心忖這位殿下不是平素與李愔極爲親厚麼？
今日怎地句句話都像是給李愔後脊樑插刀子，還不唯恐李愔不死，插個沒完的那種……
“嗯？”
李二被晉陽公主的話語說得心中一跳。
他陡然意識到，好像按照李愔戰報之中的說辭。
若大軍慘敗，那麼最大的罪名就是蕭嗣業的。
若僥倖得勝，那勒石燕然的蓋世功勳就完全是李愔的。
不論結局如何，這好小子好像都可進可退，立於不敗之地……
事情當真如此簡單？
李二疑心重重。
不過此時不是追求真相的時候，說一千道一萬，最終的結局還是要看右屯衛的戰績如何。
“將薛延陀的使節驅逐出京，命其即刻遣返漠北，去告知夷男，犯大唐者，雖遠必誅！要他好自爲之。”
惱怒之下的李二，直接將陳湯的話語改了改，拿了出來。
當年大漢威服四海封狼居胥，打得匈奴千里遁逃漠南無王庭。
難不成今日之大唐就比大汗遜色？
薛延陀就比匈奴更強？
欺人太甚！
……
李績又坐了一會兒，就朝中如今的局勢與李二商討一番。
領會了皇帝的意志，這才告辭離去。
朝中文武羣臣，李二對李績最是放心。
此人文韜武略，實乃不世之才，卻心智沉穩生性低調，淡泊安然素無野心。
將朝政盡數託付，不虞有變。
若是換了長孫無忌成爲首輔，李二這會兒睡覺怕是都能驚醒……
待到李績離去，李二覺得有些精神懨懨，又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長樂公主領着妹妹輕手輕腳的退出去，換了內侍入內看守服侍。
出了神龍殿，長樂公主瞅了瞅神情有些羞愧懊惱的晉陽公主，到底不忍苛責。
接着長樂公主輕聲道：“去我那裏坐坐。”
晉陽公主眼神有些飄忽，吱唔道：“那個……好睏哦，要不先回去睡覺吧……”
“哼！”
長樂公主橫了她一眼，蓮步輕移，當先而行。
晉陽公主苦着一張小臉兒，無奈的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的緊隨其後。
對於這個性情清冷的姐姐，她有着如對母親一般的孺慕。
平素從不敢違逆她的意願，更何況眼下明知姐姐是因爲自己說錯話要訓斥自己？
跑掉是肯定不敢的……
姊妹兩個一先一後回了淑景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