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明白這一點。
信封就是他故意擺在自己眼前，就是試探自己的反應……
可怎麼能沉住氣？
他確實跟宋丞通過信，是家族死侍代送，在衆目睽睽之下，關寧拿出來，如果坐實，他不可能全身而退。
但只要能把證據銷燬，有他身份地位，又有陛下力保，就有迴旋餘地……
這是他下意識的反應。
他真的慌了。
主要是關寧選的這個時機太好了。
滿朝文武官員都在場根本是捂不住的。
勾結外敵謀害當朝鎮北王，這個罪名誰也承擔不起……
不過現在，是不是有證據好像都不重要了。
他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周圍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鄭譯的身上。
有驚疑，有憤恨，有冷漠，有複雜……
誰都不敢爲他說話爲他申辯，這種事情既然已經公開，誰也不敢冒大不諱……
關寧目中一片冰冷。
他猜對了。
幕後黑手果然是鄭譯。
他並沒有掌握到其跟宋丞的通信，剛纔不過是故意使詐，在不斷言語逼迫下，鄭譯完全慌亂。
他失去往日的沉穩，只會有下意識的反應……
關寧轉身對着隆景帝道：“陛下，這就是我要的公道！”
“這……”
隆景帝似也沒反應過來，主要關寧實錘的太快了，讓很多人都沒有準備。
“陛下，臣並沒有謀害關寧，這分明就是……”
鄭譯說話都帶着些結巴。
此刻不管他再如何解釋，都是蒼白的。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盧照齡打斷。
“陛下，勾結外敵謀害鎮北王，此等罪行已是天理難容，必須要嚴加懲處！”
“陛下，鄭譯喪心病狂，令人髮指，正我朝遇外敵時，還做出此等惡行，天理難容！”
刑部尚書張政緊隨着附和。
“無法理解，更無法形容，鎮北王是我朝支柱，竟遭受如此迫害，必須要嚴懲不貸！”
“嚴懲，必須要嚴懲！”
“將門忠烈之後，沒被敵人殺死，險被內部人害死，黑暗啊，黑暗啊！”
一個接着一個人站了出來。
以盧照齡爲首的梅黨官員自不用說，緊接着清流黨的官員也相繼諫言。
清流即表現爲與官場格局格格不入，清廉剛硬，品格高尚。
這種官員認死理，他們不與雪梅二黨同流合污。
在朝廷中，其實就是指一類型的官員，那就是儒家官員。
隆景帝蕭成道繼位初期，因造反奪兄位，而遭受到儒家學子及官員猛烈抨擊！
他當時無法忍受，怒極之下對儒家進行嚴苛打擊，儒家官員在朝中大減，自爲一系名爲清流。
內閣大臣歷修便是魁首。
他們最是無法忍受這種忠臣受迫的戲碼。
因而此刻義憤填膺。
同時有很多削黨官員都相繼發聲。
大康同時遭遇兩國進攻，處於危難邊緣，是關寧結束戰爭，危難救國。
你可是差點害死了大功臣！
這就太過分了！
那些本已坐下的官員都起來諫言，黑壓壓一片，發出同一種聲音！
這種情況相當的少見。
因爲朝廷有不同派系，只要有人就會有鬥爭，有鬥爭就會有分歧！
那隻能說明，鄭譯是犯了衆怒！
“你們……你們……”
鄭譯身心顫抖，面容驚駭。
他是高高在上的國公，是手握大權的貴族，可此刻面對這種場景也是徹底驚慌！
沒有人能夠跟整個朝堂，所有官員來對抗！
“請陛下明察秋毫，還鎮北王一個公道！”
這時，內閣次輔薛懷仁站了出來！
他的出列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朝中誰不知道他跟關寧的矛盾有多深？
現在卻爲關寧說話，顯然如此行徑連薛懷仁都看不下去了。
只有少數人保持沉默。
那就是貴族一系的官員，但保持沉默，其實就已經表明了態度，他們都不敢幫鄭譯說話，就連之前一直叫囂的高廉也是如此……
鄭譯都要嚇破了膽。
“陛下，陛下。”
他只能去求陛下。
何止是他心驚膽戰，隆景帝都有這樣的感覺。
他在高處，以他的視角更能看的真切，也更加震撼。
什麼是帝王權術？
其實根本就是加強中央集權不能讓皇權旁落，不能讓官員們都形成一個整體，發出同一個聲音。
朝廷有黨爭，纔是他願意看到的。
而現在，朝臣官員們成一個整體了，局面已經失控，脫離了他的掌握！
這已經是他繼位的第二十八年，出現這樣的情況極少極少！
關寧，就在最前列，在他身後是所有朝臣官員。
隆景帝一陣恍然。
這一幕，由不得他多想。
關寧是故意的！
他主動提及，坐實鄭譯罪名，然後挑起百官相護，他在挑戰朕的權威！
皇帝的權威不容挑釁，一旦有一個口子撕開，就不可收拾。
他拉着所有朝臣與自己對抗！
這就是他的目的！
隆景帝藏在衣袖裏的手握緊了拳頭。
他知道關寧從來就不會安分，自己之前的判斷是正確的，做法也是正確的。
可他忽略了一個因果關係。
若非他先做那些不德之舉，關寧又何必如此？
只是現在，他已經成長了起來，想壓也難了……
“請陛下明察秋毫，還我一個公道！”
關寧沉聲開口。
“請陛下明察秋毫，還鎮北王一個公道！”
其身後百官附和開口，餘音繞樑，迴盪整個通明殿！
“陛下，臣是冤枉的，臣並沒有做這樣的事情啊！”
鄭譯哭喊着。
隆景帝深吸了口氣，他深深的看了關寧一眼，隨即冷聲道：“沛國公鄭譯勾結外敵謀害鎮北王罪名成立，即刻起，削去鄭譯國公之爵位貶爲庶民，免去其一切政務官職，擇日問斬，其後代直系子弟連坐處罰，念其祖上功勳，罪在一人之身，家族旁系成員發配吠州……”
隆景帝直接宣判果斷至極。
擇日問斬。
直系子弟以相同之法處置，家族旁系成員發配流放。
這也意味着，這個家族倒了！
“陛下！”
鄭譯面色一片慘白，其他貴族官員也忙的開口。
隆景帝卻直接打斷，而是直視着關寧。
“這個公道可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