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黜龍榴彈怕水 >第一百八十八章江河行(15)
    @@六月上旬,距離黜龍幫的大決議已經過去了四五日,早間時分,濟陰郡與東平郡的交界處,一支綿延了一里多地的中型部隊正在趁着日頭未顯順着菏澤引出的菏水趕路,濃重的露水霧氣加上汗水,弄得所有行軍之人都有些煩躁。。

    身爲穿越者,張行當然也沒有丟失掉穿越者的傳統優勢,最起碼的同甘共苦總是還能做到的,乃是親自背了個碩大的章丘鐵鍋,掛着醋布包跟一堆木勺子,隨衆步行行軍,跟在身後的黃驃馬也馱了四五副甲冑、掛了兩袋子鹽。

    不過,修爲擺在這裏,所謂苦也就是這個樣子,最多苦一苦黃驃馬罷了。

    待到上午時分,露水霧氣全都迅速散去,頭頂雲彩也無,張行隨行的賈越所領河北一營在經過爭論後,放棄了休息,而是咬緊牙關又行了七八里地,然後在中午之前抵達了目的地金鄉縣境內,並進入一處挨着樹林的營寨休整。

    金鄉是濟陰郡最東南的一個縣,再往前順着菏水走,就是徐州三郡中最西面彭城郡最西北的方與縣了,而方與縣,以及身後的豐縣、沛縣、蕭縣,就是預定的戰場了。

    「白熊怎麼樣?」

    張行當然沒有出汗,卻先來關心周遭隨行的武士。「能適應這邊氣候嗎?」

    「回稟首席……確實有些少見識了。」白沛熊滿頭滿身大汗,癱坐在地上,只是蔫着來答。「早上太悶,現在太熱,不過也是我修爲不好,真到了凝丹,哪來這麼多事?」。

    「只怕跟修行與否無關,純粹的沒經驗罷了。」一旁走過來的賈越對上老鄉還是多了幾句話的。「你但凡有些野外經驗便該曉得,真氣這東西也要省着用,早上只是潮悶,你便忍不住用真氣,到了真熱的時候又沒多少真氣可用了……」

    白沛熊欲言又止。

    旁邊的大洪卻來笑:「賈營頭不曉得,他在北地乾的營生便是去擲刀嶺裏給人帶路的,自詡野外通行第一!」

    賈越登時無言。

    擲刀嶺,也叫亂刀嶺,據說是紅山、漢水、白帝城之外又一處明顯的修行高手改變地理的明證,也是某些人認爲祖帝最終成龍而走的一個重要證據。

    話說,當日祖帝東征,一路狂飆,來到中原一帶卻遇到了重新整合妖族殘餘的東楚國以及那對龍凰,雙方僵持不下,祖帝選擇兩翼並張,北取河北、北荒,南方也嘗試自淮南進去,但始終無法攻下擁有兩位至尊支持外加一對絕代雙驕控制的東楚,最終雙方都五癆七傷,各自心力交瘁,祖帝本人也帶大軍選擇回到河北暫時修養,並與之對峙。

    而這期間,便發生了一件標誌性的事情,便是錢毅通過外交、收買,引發了北荒一場大叛亂,祖帝立即率軍北上平叛,雖然迅速鎮壓,但回到燕山北面的時候卻忽然得了病,彼時他便曉得,自己此番北上,使得東楚有了喘息之機,而自己征戰不休十數年,馬不解鞍,早已經心力交瘁,卻是錯過了最後的機會,此生終究難成霸業,重蹈四御之路。

    悲憤之下,其人擲刀於燕山,割裂南北。

    當然了,根據描述,燕山北部深入北境的那片山區,與其說被人擲了一刀,倒不如說像是被髮瘋割了十幾刀一樣,以至於峭壁深溝縱橫如刀。

    這也是擲刀嶺又被稱之爲亂刀嶺的緣故了,也正因爲如此,彼處出入多需

    要專業的嚮導。

    那麼轉回眼前,白沛熊這種連真氣都不知道省着用的人,居然是亂刀嶺的野外導遊,也難怪賈越被噎了個半死。

    無奈之下,賈越只能轉向張行:「龍……首席,幾位頭領都在前面等你,李公也在。」

    張行點點頭,將鐵鍋和木勺放下,取下了黃驃馬身上的甲冑,然後牽着馬隨對方往前去。

    走了幾百步,迎面便有一大羣人迎上。

    來不及寒暄,爲首的李樞便遠遠感慨:「張首席,幸虧是從這裏進軍,大部分行軍都是在我們腹地,真要是走長途山路,莫說被埋伏,只是被突襲,或者被人以逸待勞,怕是也真要來個全軍覆沒……」

    「情況確實太糟了,咱們對情況的估計還是不足。」張行點了點頭,並沒有覺得對方是在誇張或者說什麼喪氣話。

    實際上,只要往周圍看一看賈越的這個營頭,便曉得張行和李樞都沒在胡扯。

    須知道,賈越是大頭領,而且是張行直屬諸營中目前唯一一個大頭領,所以他的這個營頭無論是兵源、戰鬥經驗還是裝備優先什麼的,絕對是黜龍幫諸多部隊中最前列的一批,換句話說,這個營就是黜龍幫最精銳的營頭之一。

    但即便是這個營,在經過多日的炎夏行軍後,哪怕是在覈心統治區境內行軍,哪怕是儘量早晚出發避開烈日,卻還是失去了基本的行軍秩序,甫一停下,明明前面就是營寨,部隊卻癱在了營寨旁的樹林裏,整個營頭全部趴窩,完全喪失了行動力。

    這還不算,張行是從菏澤跟上這支部隊的,一起行軍兩日,心裏非常清楚,滿員兩千五百人的步兵營自河北來,過河時只彙集了不到兩千人,然後在隨後四五日行軍途中又因爲暑熱掉隊減員數百,到此時,部隊實際到達數量不過一千多罷了。

    怎麼說呢?

    別看張行行軍的時候不忘揹着鍋給周圍人講笑話的,甚至剛剛都不忘關心和調侃下屬,但實際上他心裏早就開始發慌了……這個發慌不是對敵人的畏懼,而是對天時的畏懼,以及對自己部隊真實戰鬥力的疑慮。

    戰爭這個東西,不可控變量太多了。

    瘟疫、水火、人心、裝備,而且總有一個對手在前面,你永遠不知道相互之間哪個變量忽然過了臨界值,就導致了全方位的崩盤。

    真要是比紙面實力決定一切,東夷早該投降大魏八回了,更不該有草民造反,弄得全境失控。

    何況,就算是說紙面實力,張行某種程度上也心知肚明,黜龍幫的部隊還稱不上什麼天下精兵,尤其是此番爲了參戰方便,動員了大量沒有經歷過河北戰事與整編的部隊。而另一邊,大魏雖然已經拉跨,可那些侵略性極強的東都驍士打起仗來,未必不能發揮作用。

    一刀下來,不會因爲你是義軍就不死,他是爲虎作倀就必亡。

    「最要緊的解暑藥物怎麼說?」張行腦中閃過這些念頭,嘴上則片刻不停,繼續來問。

    「儘量準備了,但看眼下還是估計不足……」回答的是剛剛轉爲東平太守的邴元正。「不過,若能稍等時日,將民間醃漬的酸梅給收購上來,或許還能再好點,按照這兩日的經驗來看,酸梅湯加涼茶是最好的,而茶葉是有大宗買賣的,此番得令後已經在各個大市、入境關口那裏直接收購了。而酸梅分兩種,一種是青梅,量大、現貨,卻難存,轉運路上損耗太大;另一種是醃漬的梅乾,少、分散在民間,卻方便隨軍運送供給。」